曾经的大塔楼如今只剩一方露天残骸,青苔杂草爬满红褐色的岩台,倚靠在深邃的窗壁;窗洞亭亭静立,将远方的风景截断为画卷。平野漫漫,夕阳如红艳水云中一轮浮动的圆盘,慢慢沉入暗线。

二人于窗洞旁面对面盘坐,将裹着的锡纸摊开。晚餐热气腾腾的,鸭肉串鲜嫩多汁,野菜卷也烤得酥脆,鱼派的奶肉馅如芝士一般饱满。

白睨切下一角鱼派,撇下鱼头,趁热咬了一口。奶浆绵密浓稠,裹着鲜嫩的溪鱼肉与微酸的野菜,搭配上松脆的麦香饼壳,口感丰富而有层次。

虽然她不喝酒,但感觉拿它下酒是极好的。

米哈伊尔显然也这么想,嘎嘣一下咬掉了酒瓶盖,一口酒一口派吃了起来。白睨评价其铁齿铜牙,同时在脑海里增加了一条“米哈伊尔不能变成丧尸”的理由。

“咕嘟咕嘟——噢!”男人灌了一大口酒,末了一抹嘴角,低笑道,“舒爽。”

“也就今天能喝了。”白睨拿起一串野菜卷,咔嚓咬下,和吃海苔似的,“但也不要喝的烂醉如泥,我可没办法驮你下楼。”

黄昏尚未彻底隐去最后一抹红色,几颗微弱的星悄然浮现在天幕上。此处人烟罕至,自然没有丧尸,而且今夜无需赶路,白睨才许他喝酒的。

“放心,我从不过量。”米哈伊尔眼睛转了一圈,“起码不会在人前。”

“怎么,你酒品很差?”

“是啊很差,会一边唱歌一边拉着你跳舞。”米哈伊尔转着酒瓶看度数,“为了你的耳朵着想,我会只喝半瓶的。”

白睨回想起在公寓的时候,对方喝了一整瓶红酒也只是微微醺,“你酒量不错啊。”

“和我拼过酒的人都这么说。”米哈伊尔得意地笑了笑,握着酒瓶子又灌了一大口,然后“碰”的放在石台上,发出一声“呃——”的喟叹。

她拿起一串鸭肉,在手指尖捻着旋转,没有下嘴,“这么想喝酒,上次在猎人屋里怎么不带点酒出来?”她可是看到那一橱柜的酒瓶了,随便拎两瓶都是年份不浅的烈酒。

此话一出,米哈伊尔的表情就变了,像是踩进了泥沼般厌恶。

白睨看着他的眼睛,“我感觉你这两天怪怪的。”

“……有这么明显吗?”

米哈伊尔避开视线,挠了挠头发,“是无关紧要的事,所以觉得没有说的必要。”

“哦……”

“……”

白睨沉默,忽然伸出手,把鸭肉串递给他,“那继续吃吧。”

“……?”

米哈伊尔愣愣地瞪着那串烤肉,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嘴角抽搐,“你不该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那你倒是说啊!”

“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啊!”米哈伊尔一蹬脚,气得龇牙咧嘴,“对我有点耐心,让我捋捋思路成吗?”

白睨叹一口气,点点头,“你说,你说。”

米哈伊尔一把抢过她手里的肉串,两三口全部叼进嘴里,也不看白睨,嚼了半天,才道:“那家伙让我想起我父亲。”

白睨没出声,看他摩挲着酒瓶,眼神落在远处。

“确实没什么好说的,就是那种很糟糕的父亲。”米哈伊尔握起酒瓶,瓶口靠在嘴边但没有喝。

“他原本是个机械维修工,脾气暴躁,动不动就跟客户打架,打一次就丢一份单。来的客人越来越少,钱也越来越少,到最后干脆不干了,要么在家喝酒,要么出去赌博。”

“其实喝了酒还好,他砸东西的准头会下降,跑也跑不利索。他不是那种酗酒才发疯的人,暴力长在他骨子里,越清醒下手越狠。我小时候巴不得他永远醉着,每次他让我去买酒我都跑得飞快。上学的时候我干过不少零工,工资大部分都拿去给他买酒。”

他收回视线,“先别露出那种眼神,这故事有个好结局。”

“什么?”

“他喝死了,在我十五岁的时候。”米哈伊尔笑着,这才喝下一口酒,“然后我去了孤儿院。”

“……孤儿院吗?”

“嗯,不好不坏的地方,有饭吃,有地方睡,但拉帮结伙和吵架打架是常有的事。那时候我可让院长头疼了。”他顿了一下,“如果你见过那时候的我,可能也会觉得有其父必有其子。”

记忆中那所谓的父亲的脸已经模糊了,但那身臭烘烘的煤油味却像霉菌一样黏在记忆深处。偶尔当他路过修车铺、废弃厂房,甚至只是加油站,恶臭的霉菌就从他的鼻腔、喉咙里冒出来。

“不过这件事也有个好结局,”米哈伊尔低头擦了擦嘴角的酒,“成年后我成功入伍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好像那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我那时候很能打,身体素质不错,又会看人脸色,教官们都喜欢我。军队的生活讲究纪律和集体,对我反而是个轻松的地方。跟着父亲的时候我最讨厌和人打交道,进入部队我才发现自己挺喜欢社会联系的。混着混着,就转去特种部队了。”

“所以我说我运气一直很好。”他又拿了一串烤肉,“每次过得很糟糕的时候,总能碰上点什么把我拉出去。”

白睨沉默良久,终于出声:“如果你真的是你父亲那种人,就算命运给你那么多次机会,你也不会抓住。”

她垂下眼睫,看着手中早已冷掉的鱼派,轻声道:

“能活到现在,并不是运气好,是你自己爬出来的。”

米哈伊尔眨眨眼,突然爆笑出声,尽管那笑声有些过于响亮了。

“你笑什么?”

“因为你在一本正经地夸我啊,这太稀奇了。”

“?在你心里我很恶毒吗?”

“怎么会。我不是觉得好笑,我就喜欢听别人这样夸我。”

米哈伊尔止住了笑,盯着她良久。最后,握着烤肉串与她手中的鱼派轻轻一碰,像碰了酒杯,“敬活下来的我们。”

·

乡野的星星很亮,就和白睨现在清醒瞪着天的眼睛一样明亮。

如果要回房车睡觉,必然得有一人趴在方向盘上睡。他们干脆在这宽敞的塔楼顶上铺开防水布,就地躺下,以天为盖地为床。

虽然旁边的米哈伊尔打着鼾,但很可惜,白睨知道他没睡。

瞄了一眼PhantoChat上“装睡”这个词,她没有选择戳穿他。“脆弱后宿醉”嘛,她懂得。

PhantoChat的角色/界面已经更新了米哈伊尔的信息,从某种程度来说,这叫丰富了角色完整性,使角色更加立体。

但她的心情却比之前更复杂了。

米哈伊尔太像一个男主角了。

自己随便一猜的男主经典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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