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聿知自诩自己从来不是一个会被别人言语中伤的人。

但如果那个人是秦纾妧的话。

偏她总能轻易就让他感到难过。

他们见过几次面,聊天的过程也还算平静,但到头来她还是对他充满敌意。

是他太急功近利,让她感受到了压迫?

还是那个男人在她心里的地位,就真的再无人能及?

钟聿知觉得有一口气堵在了胸腔,上不去下不来。

尽管他被质问得哑口无言,但沉闷片刻,他依旧用柔缓的声线,展现在她面前放得足够低了的姿态。

“秦小姐生气伤心,怎样对我都好,唯独不要作践自己。”

他掀起眼皮看她,左右犹豫后开口:“你当真就那么喜欢他?”

秦纾妧怔了一秒,而后偏头潸然落下一行泪。

刚刚咄咄逼人的她对自己而言太陌生了,她完完全全被情绪所掌控,言非所达。

她没有回答男人的问题,只是垂着脑袋道歉:“对不起,钟先生。”

脑子有些晕,她又开始小声啜泣:“我只是……只是觉得有些丢脸。”

钟聿知理解她,并愿意完全包容她。

他出声安慰:“这件事情,丢脸的永远只会是那个男人。”

见面前的姑娘逐渐降低了抽泣的频率,他试着用玩笑调节气氛:“秦小姐若是觉得这件事不甘就此作罢,我可以让人把他绑起来打一顿。”

秦纾妧破涕而笑:“那也有些太不过瘾了。”

紧张一晚上的心在此刻放了下来,钟聿知勾了下唇,侧头看向江对岸满目繁华。

他撑着手淡淡指了一下,“那就把他的丑迹放到城市中心的那几块屏幕上,让全江临的人都知晓他的所作所为。”

秦纾妧跟着男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对岸无数幢高楼大厦,灯火艳丽,那儿是江临市的最中心,最高耸的一栋楼上正滚动放映着旅游宣传。

钟聿知那样说,她还当真思考起事情的可行性,只是下一秒,那幢高楼上原有的文字突然就被其他内容给替换掉。

她眨了眨眼睛,看清上面写的是什么后,惊呼了一声:“有人跟我同一天生日诶!”

屏幕上持续跳动着“生日快乐”几个字,经久不撤,分外夺目。

她话音刚落,原本暗沉的天空,陆陆续续绽放起一大片烟花,照亮起两岸,阵仗之大一时间惹得好多人出来围观。

秦纾妧在一声声惊叹声中回过头,含笑看向桌对面一言不发望着她的钟聿知。

所有坏心情到了这种时候都得要烟消云散一会儿,她那双原本充斥泪水的眼睛此时全是盈盈笑意,“太不好意思了,又蹭了场烟花。”

钟聿知目光沉沉看着她,没有说话。

这场烟花陆陆续续放了快半个小时还没有要收尾的意思。

真盛大啊,秦纾妧在心里艳羡感慨,单手撑着脸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攥在手里面的啤酒。

这种美好的时刻,她脑子里竟然全是那一幕肮脏的画面,真是有些煞风景。

拿起桌上的包想起身离开,秦纾妧看着眼前开始虚晃的一片重影,忽然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脑袋晕乎乎的,她低头看脚边的裙角,伸手拽了拽。

“裙子好像缠住了。”

钟聿知跟着她的动作看去,看她弯着腰和被自己高跟鞋跟踩住的裙角较着劲,觉得有些好笑。

什么精通、擅长,原来都是唬他的,这才喝多少就醉了。

小骗子。

“我帮你。”他起身走过去,在她面前半跪下来,伸手托起她的鞋底,将那一片纱料给救了出来。

“好了。”

秦纾妧低头看被男人捏在手里的裙角,有些意识不清:“谢谢您。”

钟聿知维持着半跪的姿势,抬眼看她:“要走吗?”

秦纾妧愣愣点了点头,听见男人温声说好,就打算起身。

别说,啤酒这东西,尝着难喝,劲儿还不小。

她脑袋在这一刻是真的有些糊涂了,所以才会在看见钟聿知俯身接近的时候,伸手撑住他的肩膀,阻止了他的靠近。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却控制不了突然间跳脱的思维。

“我有一个要求。”

他笑了笑,好脾气问:“什么?”

秦纾妧眨了眨水盈的双眸,拜托道:“不要扛我。”

“我会吐。”

钟聿知骤然失笑,俯身将她从椅子上一把打横抱起。

秦纾妧感觉世界短暂旋转了一小半个圈后,变得结实可靠起来,随后她闻到了男人身上干净好闻的味道。

像初见他时,在电梯里闻到的潮湿花香。

她闭着眼,不受控制地将脸往里靠了靠。

钟聿知对这份依赖分外受用,拿起桌上的包,他紧抱着怀里的人,出酒馆时,朝一直在暗处窥视他们的人投去了半分目光。

随后,他噙着笑,步履沉稳地带着人离开。

……

秦纾妧不知道自己这一觉究竟睡了有多久。

醒来时头还有些重,胳膊和腿都疲软得不行,她闭着眼,迷迷糊糊地下意识在枕边摸索起手机。

怎么找也没找到,她索性不管了,反正这几天又没有工作,翻了个身,秦纾妧打算继续进入刚刚戛然而止的美梦里。

直到耳边传来一道淅淅沥沥往下淋的水声……

她睁开眼,突然就清醒了,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秦纾妧一阵发懵。

她现在,不是在自己家里吗?

脑海里凌乱的记忆碎片逐渐开始拼凑,她跟着时间线开始捋。

她记得昨天晚上自己去酒馆买醉,遇见了Eden,还看了场烟花,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犯迷糊了,然后……

然后,秦纾妧记起,钟聿知好像问了她要不要走。

所以,她现在,是在……

一个可怕的猜想出现在了脑袋里,秦纾妧表情凝滞,寻着水声传来的方向,僵硬地转动了脖子。

房间格外宽敞,各式不寻常的布局设计彰显着这里的豪华,浴室离床有一段距离,秦纾妧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好视力竟在这种地方派上了用场。

浴室里水雾氤氲,半透明磨砂材质的玻璃上隐约显现出男人上半身的健硕身材,宽肩窄腰,随着里面人的一举一动,肌肉跟着凸显。

秦纾妧只看了一小会儿,脸上就烧得不行,正回脸,她用力晃了晃脑袋。

乱了、乱了。

她一定是喝醉了还没醒,出现了幻觉。她才22岁,就已经欲求不满,开始做这样大尺度的梦了吗?

把自己重新塞回被子里,秦纾妧紧紧闭上了眼,努力想要突破梦境。

这样做好像真的有些效果,耳边烧人的淅沥水声停了下来,一切又趋于安静。

她就知道,一定都是梦……

还没等她暗自庆幸多久,浴室那边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紧接着是脚步声,她猛地又睁开被子下的眼,察觉到步伐声离得越来越近,又重重闭上。

男人在床尾停了下来,秦纾妧没办法只能闭眼装死,好久,她听到一声轻笑:“秦小姐,要喝水吗?”

这声音……

睁了眼,秦纾妧扑腾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钟聿知?”

果然,她看见,站在床尾的人不是钟聿知还是谁。

男人嗯了一声:“我在,怎么了?”

秦纾妧肉眼可见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说:“原来是你啊。”

“秦小姐以为是谁?”

秦纾妧垂头嗫嚅,其实她刚刚在心里设想了无数种可能,除开梦,她以为他把她送回了家楼下就走了,然后她耍酒疯调戏了别人……

毕竟作为她常年酒搭子的夏念禾,对她喝醉后酒品的评价都只有四个字——难以恭维。

所以秦纾妧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酒品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的问题。

钟聿知倒了杯温水,走过去给她。

看出她在想什么,他说:“想多了,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管。”

闷头睡了一晚,嗓子现在确实有些干了,秦纾妧接过水咕咚喝了几大口。

喝完水,她后知后觉有些后怕,看着站在床头的人,长长舒了口气:“还好是你。”

钟聿知接过她手里的杯子,听到这话,低笑了声,觉得她脑子现在没比昨晚清醒多少。

他转身去把杯子放到岛台,提醒道:“秦小姐这话,未免有些言之过早。”

要再提醒她一次,其实他也是个正常男人吗?

秦纾妧怔愣住。

她抬眼打量起不远处背对着自己的男人,才洗完澡,他的头发还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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