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围着的那人一身白衣皎洁如月,领口绣着靛青色的云纹,宽大的长袖垂落在身侧,腰间系着一枚玉佩,身如玉树,站在那,堪比清风明月。
墨发被白玉冠拢起,露出修长的颈脖,以及半截被衣领遮住的锁骨,如果不是他眼花,那里似乎有一颗浅淡的痣。
丹凤眼半阖着,神色很淡,眉眼如画,玉雕似的容貌,唇色绯然,看上去秀雅又矜贵,还有些不近人情的冷疏。
自从这人出现,苏遮的眼就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人看,心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物。
他看出了神,突然被人狠狠一撞,没站稳摔坐在地上,吃痛抬起头,只见面前的人居高临下、神色倨傲地看他。
“没长眼吗?”
苏遮垂下眼睛,他不想惹是生非,只想着希望这位能高抬贵手放过他。
可这位少爷铁了心要为难他,上来就给了他腿上一脚,靴尖踢得大腿钻了心的疼,额头瞬间沁出了一层冷汗,苏遮用力咬住嘴唇,没让自己哼出来。
“哑巴吗?跟你说话没听见?”
不远处的那些嫡系子弟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那位清风朗月似的人物也看了过来,他突然觉得羞耻难堪极了,拼命把头往下低,只希望对方不要看见自己这副模样。
“二少爷,别因为这有娘生没娘养的小杂种坏了雅致。”一旁的人劝道,“您不是要去找裴大人么,他就在那儿。”
苏遮很想反驳,他娘亲明明养了他七年,他才不是没娘养。
可他知道,这样换不来任何尊重,只会让对方抓着这件事变本加厉地羞辱他。
儿时每当别人诋毁他娘亲时,他都会冲上去打为首的人,可他们大多都是成群结队,年龄力气都比他大,因而最后都是他被踩着头摁在地上,有人骑着他,有人拽着他的头发,骂他是个野种,骂他娘是个破鞋。
他若是挣扎反抗着大喊“我娘才不是你们说的那样!”,就会被打得更厉害。
他不怕疼,于是总是鼻青脸肿、满身伤痕地回家,可他娘的贴身嬷嬷在数次给他上药后终是老泪纵横,哭着哀求他“小公子你忍忍吧,忍忍就过去了,别再和他们对着干了,再这么下去你的身体都要垮了,我如何和秀娘交代啊”。
……秀娘是他娘亲的名字。
幼时的他被针对、被殴打的时候从没流过一滴泪,可听到嬷嬷的话后,他第一次在娘亲逝去后流下了眼泪。
所以他渐渐明白,在地位低下的时候,没有人会听你说话。
据理力争换不来他要的公正与尊重,那不如忍让些、避开些,不把矛盾激化了,说不定能好好的活着。
方才踹了苏遮好几下他都没反应,贾和眴也觉得没意思,闻言嗯了声就拂袖而去。
苏遮坐在地上,好久没舍得拿出来穿的青袍脏了,他用力攥着一角,混着灰尘和石子的手心发疼,只觉得自己现在真是可怜又可笑。
明明早就习以为常的事情,为什么却觉得羞耻,觉得不堪入目……
苏遮别过脸,脑海中浮现那位被众人簇拥的郎君,于是难堪地抿了抿唇。
……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何为自惭形秽,何为无地自容。
没人扶他。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他只不过是裴家旁支的庶子,娘在他七岁那年就已撒手人寰,父亲估计也压根不记得他这么个儿子,这次要不是苏陵病了,根本轮不到他来裴家主宅参加裴家嫡长子的生辰。
可一个身份卑贱又不受宠爱的庶子却能和他们一同来参加裴少傅的弱冠之礼,实属让这些高门子弟有些不悦和晦气。
只不过大多数都不愿意分他一个眼神,顶多不理睬他,但一向仗着父兄在外杀敌树功、骄横惯了的贾和眴自然要拿他开涮,更别说贾和眴家中是侧室得宠,没少在其父面前吹枕边风,以至于贾大人看自己这个从小不在身边的小儿子横竖不顺眼,因而这位贾府的少爷对这些妾室生养的东西厌恶至极,觉得他们身上都流着狐媚货色的血,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他边想着边撑着站了起来,瞧见方才对他盛气凌人的贾和眴在那人面前拘谨又恭敬,生怕哪个字惹了对方不高兴。
而那人始终神色很淡,只是听着,似乎并不想给他好态度。
看着看着,那人像是察觉到了似的,偏过头看了过来,他猝不及防地和对方对视了,他心下狠狠一跳,连忙把脸转过去。
……不知道有没有看见。
他有些懊恼,想着今天来本是想使劲浑身解数与对方亲近,现如今却当着对方的面,被人欺辱丝毫不反抗,又偷看他被当场抓包。
苏遮闭了闭眼,心想着今天就算是丢净了脸也要和裴璟说上话。
他小心翼翼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看了看不远处被人簇拥包围着的那位。
那些人恨不得全凑在那位的跟前,混个眼熟,再借此机会攀一攀裴家的关系,倘若还能与这位当今圣上最为器重的少年才俊,被仲陵裴家视作门楣之光的裴家嫡长子结为姻亲那简直是喜不胜收了。
想必贾和眴也是动了这个念头。
苏遮眨了眨眼睛,越发坚定了要和这位素未蒙面的嫡系兄长搞好关系的决心。
他眼巴巴地瞧着,看着众人拥着那人进了里堂,身姿颀长,衣袂纷飞,一抹白从视线中滑过,然后就被更多的青、蓝、黑给覆盖淹没了。
里堂是达官显贵和与裴家交好的高门子弟才能进去的地方,他这种旁支庶子连进去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外边盼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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