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葡萄酿

乔老太当日下午便将月芽减税筹款的法子说与儿子听。

尹怀章听罢，也觉可行，此法不仅切中肯綮，更能有效调动民间力量共克时艰，实为良策。

于是当即斟酌词句，拟写奏章，百里加急送往京师长安请旨。

等待批复的日子里，月芽的玉颜斋率先挂出“助善妆奁”的招贴，并设立“善行簿”，向来往客人言明店中每出售一件商品，便会抽出两成利钱用于捐助受灾农户，并实时向大众公布捐款明细及善客姓名。

此举果然吸引了不少乐善爱美的女客们，玉颜斋生意日渐红火，也为州府的募捐开了个好头。

约莫过了十日，户部批文抵达邵州。

如月芽预期所料，减免三成赋税的建议未被照准，但今上显然也是认为此策于安抚地方、鼓励捐输有益，于是批复：

【准予所请，然为示朝廷恩典并兼顾国库，特将减免额度定为一成，限期至本年腊月底，且需严格核查捐赠数额与“善行簿”名录，以每月为期上报，不得有误。】

此批复与减免细则一经张榜公示，原先还在观望中的富商巨贾们闻风而动，算盘珠子噼啪一响，便知其中利害，纷纷慷慨解囊，州府募捐数额与日俱增。

月芽心道果然如此，先抛出一个难以实现的高目标，让对方有退一步的余地，折中予取双方便利，便容易被接受，这就叫得寸让尺了。

这一成的减免，对于田产众多、生意庞大的富户而言，依旧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吸引力仍在。

而她的玉颜斋也借此东风，大大宣扬了一波与朝廷同心，共济时艰的良商美名，还在顾客心中树立了可靠的形象。

此外，为迎接秋冬季节的来临，月芽预备调制一批护手霜膏，以应对大众普遍因气候所引起的手部干燥问题。

同样以每售出一支便可捐赠半支到农户手中的促销方式来吸引顾客，响应朝廷助农号召。

这样月芽既可以从中获利，也可以实打实地帮助到因长日劳作，以致手部皲裂，却不善于保养的农户女性们。

时光飞逝，转眼中秋已至。

玉颜斋门前一早挂上了“有事外出，休息一日”的招牌。

月芽往市集去，挑选了这个时节最肥美的螃蟹，各色新鲜荤素菜和瓜果，将家中厨房堆满。

她想着今日阿巳就要回来了，这可是两人一起渡过的第一个中秋节，她得用心准备。

她计划着今夜两人可以一块儿就在那天井的桂树底下赏月闲话，饮酒吃蟹……

是了，那颗桂花已是开到最盛时，揉一粒米点大小的花苞在手中，都能留香半晌。

阿巳也是好风雅之人，回来见了必然喜欢。

月芽心中充满了甜蜜与期待，越发觉得花开月圆是最好的兆头。

她正在屋里忙碌，听得门外又传来熟悉的叩门声。

外出一瞧，果然又是翠玉。

她笑吟吟地先行一礼，贺道：“方姑娘，中秋安康！”

月芽回礼同安。

翠玉：“老太太命我来传话给姑娘，今日佳节，府中备下了一桌好酒菜，老太太想着姑娘一人在家，定然寂寞，何不过府去，大家一起吃个团圆饭，热闹热闹。”

月芽闻言，先是一愣，想着厨房里收拾了一半的食材，又记挂着晚间要与萧巳团聚，本想推辞。

翠玉像是早已料到她心中所想，立即解释：“老太太知道晚间那一餐才是要紧的，所以只请姑娘到府中用午膳，不出一两个时辰也就散了，定不会耽误姑娘归来与家人团聚的。“

如此，月芽便再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欢欢喜喜地锁好门，与翠玉同乘而去。

尹府的中秋宴依旧是摆在后园的凉亭中，凉亭四角已挂上了应景的琉璃灯笼，此刻虽未到时辰点燃，但午后阳光下也折射出耀眼斑斓光彩。

再看席面上各色菜品，有桂花糯米藕，晶莹剔透，节瓜五福煲，清淡落胃，淮扬鸡，与虎皮蛋、冬菇等一齐炖了，酥烂鲜香，最应节的当然还是那肥美的清蒸螃蟹，只只透着诱人红光。

这里头虽是家常菜居多，但样样可见精致。

月芽才到亭中，乔老太亦在尹怀章的相陪下从□□那头而来。

初见尹怀章，月芽还略感意外。

从前几次过府，这位勤政爱民的知州大人可都是外出衙门办公，一心扑在政务上，不在府中的。

今日他着一身墨青色直缀，玉冠束发，未穿官服，少了许多在公堂上的威仪，倒多了几分文士的闲雅。

月芽才想起，朝廷官员亦有休沐的，今日中秋，他留在家中陪自己母亲过节也是常理。

只是，当两人走近，身后再露出一高挑清羸、低眉顺眼的罗裙女子，月芽着实一惊。

这不是早该已回到长安，同多年未见的家人们团聚的叶姝又是谁？

上回听张夫人言及回京事宜已提上日程后，月芽还同叶姝、兰香两人约着，在柳荫巷的家中小聚了一次，算作小姐妹间的正式告别。

可怎的今日一见，才知叶姝不仅没走，还似有意隐瞒行踪，深藏尹府内，多日不露面呢？

月芽想起那日小聚，叶姝也似格外伤感惆怅，她只以为她是不舍，如今想来，只怕另有缘由。

月芽有些担忧，细看叶姝面色，却也不是太好，虽饰玉簪花，略盖粉脂，但眉宇间却有一丝憔悴。

她对月芽露出笑容，但月芽觉得那笑有硬撑之感的勉强。

未来得及关切小姊妹，乔老太已热情地招呼入座：“来来，小芽儿，到我身边来坐。”

月芽依言到她身旁位置入席，坐下那一瞬，心中升腾起一丝怪异。

半晌，她才想到哪里不对。

她是客，坐老太太的右手边是合乎礼仪的，但为何老太太让尹大人也坐到右边来，还就坐在月芽身旁，反倒是叶姝一人独坐左边？

尹怀章的神情也有些不自在，沉眉道：“母亲……”

乔老太脸色一沉：“你坐下，不要叫我在大好的日子里训你。”

转脸又对着月芽笑容温和：“今日中秋，人月两圆，我心里是既高兴又感概……说来，今日除了是佳节，也是我的生辰，半辈子年华如水逝，已有五十二个春秋了。”

月芽忙起身道贺：“原来今日是老太太的寿辰，月芽祝您福寿安康。”

“坐、坐，不是整寿，原也不想张扬，只是想同你们年轻人在一块儿，大家热热闹闹地吃顿饭，也是应节。”

乔老太招呼几人吃菜，目光变得有些悠远。

“这些年人老了，总爱回想起从前，想起我年轻守寡，一个人咬着牙把章儿拉扯大，看着他读书上进，考取功名，心里不知有多欣慰，后来他娶了小婉，那也是个极好的孩子，只可惜天妒红颜，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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