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欢抱着凤凰灯,脚步却往湖边偏了偏,眼睛瞟着水面上漂动的灯影,声音闷闷的,带着几分试探,“裴寂,我们去湖边放灯吧?方才听人说,放花灯许愿最是灵验。既来了这灯市,总要看个齐全才算不虚此行。”
裴寂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湖面光影浮动,暖黄的光晕里裹着密密麻麻的人影。
他本想说些“虚妄无用”的话,可转头目光触及她怀中半人高的凤凰灯,又落到她微抿的唇上,知晓她还在生方才的气。
终究,他还是将话咽了回去,只默然加快脚步走到她身侧,伸出了手:“殿下,这灯笨重,还是让臣来提吧。”
孟昭欢没拒绝,松手时指尖不小心擦过他的手背,两人俱是一僵,随即又不约而同地迅速移开目光,仿佛那一点触碰带着灼人的火星。
*
她来了精神,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裴寂怕她摔着,快走两步跟上,伸手虚护在她身后,指尖偶尔擦过她的裙角,带起一阵细碎的痒。
湖边的风带着水汽,吹得人鼻尖发凉。孟昭欢寻了处人少的石阶蹲下,指着水面,声音里带着孩子气的雀跃:“裴寂,你看!那些灯,像不像天上的星子落进了水里?”
水面上层层叠叠,漂满了许愿的河灯。烛火透过薄薄的彩色纸罩,晕染出温暖的黄光,随着水波荡出一圈圈光晕,远处的灯影已经模糊成一片,倒真像坠落在水里的星子。
岸边的人比灯市上稀疏些,多是成对的男女,或是对着灯影低语,或是并肩看着灯影漂远,气氛静悄悄的,带着点说不出的温柔。
裴寂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眼,淡淡道:“不过是些纸糊的玩意儿,燃尽了便沉了。”
“你这人真没趣。”孟昭欢撇撇嘴,从怀里掏出方才买的兔子灯,又摸出火折子,“罢了,本宫自己放!”
她蹲在岸边,对着灯芯犯难,裴寂却不声不响地蹲下身,骨节分明的手指熟稔地替她拆解灯座下缠绕的细绳。
“嗤啦”一声轻响,火苗跳跃两下,稳稳地燃烧起来。暖橘色的光芒瞬间将她低垂的脸颊映得透亮,连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她双手托着灯座,轻轻放在水面上,看着兔子灯慢悠悠地漂出去,才直起身,拍了拍手。随即双手合十,对着那渐行渐远的一点微光虔诚地闭上眼,唇瓣无声翕动,念念有词。
裴寂立在她身后半步之遥,手中还握着另一盏她为他挑选却始终未点燃的莲花灯。跳跃的烛火在她侧脸勾勒出柔和朦胧的轮廓,竟一时有些失神,忘了移开目光。
待孟昭欢睁开眼,兔子灯已融入远处那片朦胧的光海。她甫一转身,便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的目光里,脸颊倏地热了,嗔道:“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裴寂移开视线,看向水面,“殿下许了什么愿?”
“偏不告诉你。”孟昭欢哼了一声,故意把下巴抬得老高,带着几分娇蛮,“说出来就不灵了。”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手中那盏依旧簇新的莲花灯上,带着不解,“你怎么不许?”
“不必。”裴寂的声音很轻,指尖捻灭了火折子最后一点余烬,“臣从来不信这些。”
“怎么能不信呢?”孟昭欢秀眉微蹙,带着不赞同,“万一……万一就灵验了呢?你看这满湖的灯,这么多人虔诚祈愿,总有一个能上达天听吧?”
“那是他们愿意信。”裴寂看着远处的灯影,“臣只信自己手中之剑,只信脚下之路。”
孟昭欢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心里那点刚冒出来的温情迅速又凉了下去。
她知晓他素来不信鬼神之说,可听他说得这样直白,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她扭过头,看着自己的兔子灯渐渐融进远处的灯影里,小声道:“可是本宫许了。”
“臣知道。”夜风送来他低沉的回应。
静默在两人之间流淌,片刻后,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探寻:“殿下……许了什么愿?”
孟昭欢转头看他,眼睛里带着点赌气的认真:“自然是求上苍垂怜,免我远嫁北狄和亲之苦!”
裴寂的动作骤然一僵。岸边的灯火在他脸上明明灭灭,神色难辨。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道:“殿下,圣命难违。陛下金口玉言,旨意已下,此事怕是无转圜余地了。”
孟昭欢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下,闷得发疼。她原以为哪怕只是虚情假意的宽慰,他至少也会说一两句。可他偏要如此直白,如此残忍地戳破她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幻想。
“圣命难违?”她重复着这四个字,声音发颤,眼睛里渐渐浮起水汽,“在你眼里,那遥不可及的国泰民安只能用我孟昭欢的命来换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裴寂皱眉,“殿下……”
“你就是这个意思!”孟昭欢打断他,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裴寂,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把本宫平平安安送到北狄,你的差事就办完了?至于本宫在那边是死是活,你根本不在乎,也没有人会在乎,对不对?”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浓浓的委屈,眼睛蒙上了一层水汽,在灯火下刺的人眼睛发酸。
裴寂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底蓦地掠过一丝悔意,他想说不是,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是臣子,她是公主。为天下、为百姓,和亲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他能说什么?他又能做什么去改变呢?所有的话语都哽在喉间,最终化为无声的叹息。
“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他最终只是别过脸。
孟昭欢不再看他,转身便走,赌气似的脚步又急又重。凤凰灯的架子被她随手狠狠掼在地上,发出哐当的轻响,她也未曾回头瞥上一眼。
裴寂弯腰默默捡起灯架,拂去上面沾染的尘土,快步跟了上去。
回去的路上,两人只剩下沉默。
孟昭欢走在前面,脊背挺得笔直,面纱被风吹得贴在脸上,能隐约看出她紧抿着的唇。裴寂落后她半步,沉默地提着那两盏空落落的灯架。
看着她的影子被昏黄的灯光拉得老长,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越来越重。
路过糖人摊时,孟昭欢脚步顿了顿,看了眼空荡荡的摊位,又飞快地转回头,步子更快了。
裴寂猜测她还在想方才那个糖人,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可终究还是没开口。
马车静静停在街角。孟昭欢先一步掀开厚重的车帘,径直钻了进去,连一丝眼风都吝于给他。裴寂将凤凰灯小心放在车辕上,低声对车夫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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