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呢,谢歧。”

*

可是谢歧没有任何反应。

血珠沿着他的下颌滑落,一滴一滴地砸落在晓山青身上。她没有躲,也没有移开自己的手,反而像一个百无聊赖的孩子一般,任性地蘸着指尖的血在他脸上抹来抹去。

谢歧也就这样垂眸看着她,任由她动作。琥珀色的眼眸雾蒙蒙的,没有任何焦点,整个人仿佛一尊淋着血的傀儡。直到晓山青的指尖蹭过他的眼尾,抹开那里的血滴,他的眼珠才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晓山青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谢歧。

第一次是初见他的时候。

谢歧血糊糊地倒在山神庙前,她以为倒在哪里的是一只被剥了皮的山魈。她胆子大得可怕,兴冲冲地就冲上去看他,结果还没拨开他的乱发,就已经大失所望。她看不清他的脸,但也知道了那大抵不是什么山魈,而是个瘦成了一把骨架的小孩。那小孩一副濒死之躯,已一动不能动了,但一片血污与乱发之间,他一双雾蒙蒙的琥珀色眼睛仍然直勾勾地盯着她,骇人得可怕。

她蹲下身,随手捡了一根树枝去戳他。见他果真动弹不了一点,她才放心地上手,拨开了混着血黏在他脸上的发丝。血污被她胡乱抹开,一张血肉模糊、没有一块好皮的恐怖面孔露了出来。晓山青倒吸一口冷气,“噫”了一声,一句“好丑”脱口而出。这是她对谢歧说的第一句话,尽管那时谢歧还不是谢歧,他还只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小怪物。

第二次大概是谢歧翻山越岭回他的老家,杀完人放完火的时候。那时谢歧好不容易活了下来,把身上的肉养回来了一点,也算是“初具人形”了。而晓山青不得不接受了她此后十几年将要委屈自己喝他的血当药引的事实,但依旧懒得正眼看他。祭司婆婆给谢歧取了新名字,但她不管,依旧我行我素地把他叫做“那个怪物”或者“喂”。

那是某一个天气晴朗的早上,阿爹出了远门给她采药,阿婆则要去后山照料蛇蛊,山神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小孩子。晓山青坐在门槛上晒太阳,看见谢歧拄着一根木头当拐杖慢慢地走了出来。她冷眼看着,也不去扶他,就这样瞧着他一步步往外走,走到山神庙外的林子里。进林子之前,这个小怪物忽然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晓山青的目光与他遥遥对上,以良好的视力看清了他眼里的挑衅,清清楚楚四个字——“你敢不敢?”

呵呵,狗东西。

她二话不说就跳了起来,噔噔噔跟着他进了山。

刚开始的山路都是她熟悉的,后来越走越深,越走越远。谢歧这个瘸子在前面走得飞快,晓山青也不怕。她从小在山里长大,自己有一套记路的办法,何况她身上带着双生蛊,若是她死了——那便死了呗,她阿爹自有办法替她报仇。

现在想来,那时候她之所以如此胆大,其实也不过是觉得自己是活不久的。这样死了和那样死了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分别,所以她做事随心所欲,全凭喜恶,好巧不巧,那时候她最讨厌的就是谢歧。

谢歧带着她翻了五六座山,陆陆续续地从早晨走到下午。事实上,他一进林子,就变得像一条蛇一样滑腻,晓山青几乎要抓不住他的尾巴。

直到一座新的苗寨出现在她眼前。

这次谢歧没有再回头了,晓山青只能看到他在山坡上的背影轻轻一停,就悄无声息地滑了下去。那时候她还没有意识到会发生什么,但她很快就知道了——她看着谢歧跳到一个天坑里,带出了什么东西,然后那天夜里,她从高高的树枝上惊醒,远处寨子里火光冲天。

发生了什么呢?晓山青自然而然这么想到。

她放下了一点警惕,拿河水浸湿的帕子捂住口鼻,悄悄靠近寨子。

浓烟像无数条扭动的巨蟒,空气里弥漫着焦糊的气味,还有一种更浓烈的、晓山青熟悉的味道。但是没有哭喊,没有奔逃,没有一丁点活人的声音。

一夕之间,这座寨子变成了完完全全的死寨。

怎么可能呢?刚刚找到这座寨子时,她明明亲眼看见了许多活人。晓山青想。

有孩子蹲在地上玩泥巴,有盘着头的阿嬢在挑水,有男人蹲在寨口抽旱烟。日暮时分,吊脚楼里炊烟袅袅升起,看上去与寻常村寨没什么区别。

她顺着跳跃的金红色火光走进寨子,随后她看见人了。一个,一个,又一个。没逃出来、死在屋子里的。逃出来了、但喉咙上汩汩地冒着血的。倒在茂密的野芭蕉叶后,倒在沾着血的凤尾竹上,倒在路上、屋前的。甚至还有一个,被吊死在寨子中央巨大的老榕树下,在火舌之中微微摇晃着,活像一块风干的腊肉。

冲天的火光,弥漫的焦臭,满地的尸骸。

晓山青没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然后,她看到了谢歧。

那小怪物站在燃烧的榕树的不远处,火焰在他身前投下巨大的摇曳的影子,将他瘦小的身形拉长得如同鬼魅。几乎是在她看见他的同时,他也看见了她。于是他就这样拖着步子,提着手里的东西,一步步朝她走来。

等他走近了,晓山青才看清那是一把苗刀。

滴着血的苗刀。

“呕——”

晓山青看着他,捂住胃部,又面无表情地干呕了一声。

那时候她已经与谢歧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了。在这样那样的原因导致他俩双双卧床养病的日子里,为了方便祭司阿婆在她阿爹出门时同时照料两个孩子,他们其实是住在一个房间里的。山神庙的房间很小,两张小床并排放着,她一转头就是谢歧被包得只剩下眼睛的头。在下不了床的无聊得不知该如何打发的时间里,她只剩下一项娱乐活动——那就是观察谢歧。

就是因为这个,她对谢歧飞快地熟悉了起来。与此同时,她几乎确定眼前这个谢歧并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谢歧。至少,他不是正常的谢歧。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裸露在外的皮肤依旧病态苍白,甚至他整个人看上去依旧隐忍、阴郁、安静又古怪。但是时至今日,晓山青仍然清楚地记得那天火光有多明亮,而那么明亮的光好像怎么也照不进谢歧琉璃般剔透的眼珠里。他的瞳孔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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