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林世松带着药去了衙门。
封霁并非每日都会出现在金吾卫衙门,得看他得不得空,或是衙门中有没有需要惊动他的要事,除此之外,平日里都是副使在统管。
昨日他问了林晚棠,是不是把封霁给打了,林晚棠却只剜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就回去了。
这不是默认是什么。
林世松一点都不怀疑妹妹能做出这种事,尤其是见识过封霁对她的纵容后。
打完人能知道给人抓药,已经算优待了。
但为什么是他拿去,对方还是靖王殿下……林世松默默祈祷封霁今日不来衙门。
但事与愿违。
午时之前,封霁便过来了一趟议事,林世松瞧见他哪哪都好好的,不见有伤,心中纳闷了一下,同时也放松下来,应当是他猜错了,也怪妹妹昨日闷不吭声的。
忙活间,林世松寻着个空档,拎着林晚棠给他的药包到了封霁跟前。
“殿下,我妹妹托我把这些带给您。”他说着将东西递过去。
封霁浓眉微挑,接了过来,是两包药,上面附了方子,他只看了几味药,便知是吃来降火的。
她这是良心发现,怕他气死了?
“她说了什么?”封霁问。
林世松摇摇头,“只叫我在衙门看见您就给您,别的什么也没说,就是不大高兴的样子。”
封霁望着虚空,蓦地吐出一口气。
药有何用,她若是能听进去他的话,他自然就好了。
可听闻她也不高兴,封霁又说不出劝她的话来。
“走了。”封霁站立片刻,也没叫林世松带什么话,就这么拎着药离开。
林世松在原地纳闷了一下,怎么感觉这两人跟闹别扭似的。
他想着回去再问问妹妹,但也料到她多半不会说。
……
封霁拎着药回了王府,下人正在备午膳,他将药给了辛锦荣,道:“叫人按剂量煎了,午膳后端上来。”
“是。”辛锦荣去找人,边走边看着药方子,一脸不明所以,但只管照办便是。
午膳过后,他亲自端了药汤上前,忍不住关心道:“殿下为何突然喝药,是有什么症结?”
封霁看了他一眼,没让他胡思乱想,道:“只是些安神降火调养的药。”
说完三两口喝了干净。
辛锦荣了然,道:“殿下近来确实睡不太安稳,尤其是昨夜,都开始说梦话了,奴才今日还想着替殿下去太医院要个方子。”
封霁才知道这事,想必是被守夜的下人听见了,告诉了他,“我说了什么梦话?”
辛锦荣轻咳一声,好一会儿才道:“是跟郡主有关……”
“算了。”封霁揉了揉眉心,制止了他继续往下说。
辛锦荣叹道:“殿下是专情之人,遇到心仪的不容易,要改变心意也不容易,依奴才看,不如就先强娶了来,您对郡主好,郡主也会对您日久生情,没有比殿下更好的了,郡主只是一时看不清,任由她选了远不如殿下的人,于她也不是好事。”
封霁却道:“我不一定是最好的,说不定她嫌我年纪大,我也做不出强娶之事。”
“您年纪哪里大了?”辛锦荣一脸无奈。
“她相看的男子皆是二十左右,我都快而立之年了,她说不定真把我当皇叔。”
“二十五哪里就快而立之年了?”辛锦荣道,“奴才看那些二十左右的男子,还没殿下看起来英武气概呢,他们二十看着像三十,殿下二十五看着像十八!”
封霁:“……”
太夸张了,反而一点没被安慰到。
……
衙门今日没什么大事,林世松下值比往日早些,回到府中时日头刚刚西斜,他往林晚棠的院子走去。
才靠近院子,便听闻其中有金器碰撞的声音,铿锵清脆,时而刺耳。
他踏进远门,不出所料地看见两道身影执剑对练,快得叫人眼花缭乱,院中时不时就有被误伤的草木花叶,纷飞落地。
他绕过中庭,在凉亭里等了一会儿,那两人才停下。
林晚棠喝了些水,任由婢女帮她擦干净额头上的汗,才往林世松走去。
她待会儿还要继续练,并没有将剑收起,随手搁在了石桌上。
“你都勤快多久了,还在练,到底要练到何种程度,我瞧着都快没信心赢过你了,”林世松开玩笑道:“难道是想日后替哥哥统帅镇西军?”
“我还真想试试,就怕哥哥觉得我跟你抢。”林晚棠笑道。
“有什么好争抢的,若是我接替父亲的时候,兵符还能传到我手中,我便做主让你统帅。”
可惜不太可能,先别说大晋能不能有女将军,只说这兵符,如今嘉顺帝信重宁国公,暂时没有收回兵符,宁国公是大晋少有的手握兵权的权贵了,而手握如此多兵力的,是唯一一个。
或许不用等林世松接替,就这两年内,宁国公也得找个由头主动上交兵符,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林晚棠却想到前世,父亲便是这一年年末上交的兵符,嘉顺帝整日昏迷,时日无多,封琰做主推辞,让父亲继续拿着兵符。
那时林晚棠还天真地感激他,根本想不到,他是为了便于将来栽赃陷害。
兄妹俩随意玩笑几句便过。
林世松低头看林晚棠用的剑,才发现与他从前送她那一把相似,却有不同,瞧着更好些。
他目露疑惑地看向林晚棠。
林晚棠不等他问便主动解释道:“哥哥送我那把剑,在回京路上不小心弄丢了……当时怕哥哥责怪便没说,后来也忘了。”
“丢了顶多是有些可惜,怎会因此责怪,你能平安回来便最好了,”林世松看向石桌上那把更精致的淡金色细长的剑,“不过我看这把更好,弄丢那把也不必可惜了,只是……这一把是哪来的?”
他说我,目光又回到林晚棠脸上。
林晚棠一脸理所当然道:“那把剑是因为靖王殿下丢的,这一把,自然就是他赔给我的呀。”
“……”果然,一般人拿不出这样的好兵器来,他送她那一把都是费了些功夫才得到的。
“今日我把你给的药送到了,殿下收了,但什么都没说,”林世松探究地看了她,“到底是什么药啊,你还特意叫我送去,殿下看着也没伤哪,难道是……伤在了我看不到的地方?”
林晚棠昨日意兴阑珊懒得解释,但她心绪变得快,一觉起来又好了,怕林世松胡乱猜测,才道:“也没什么,就是惹他生了好大的气,怕气出什么毛病了,给他送了些平心静气的药,降降火气,就算不吃,让他明白我的心意,消消气也是好的。”
林世松:“……你做什么了惹他生气?”
林晚棠却不愿说了,“这你就别八卦了,真好奇,你问他去。”
“我哪敢啊,殿下如今可是我顶头的总指挥,严厉得很,”林世松想起了什么,苦着脸道,紧接着又那目光觑她,“也就你,谁头上都敢撒野,孙泼猴似的。”
林晚棠一听,立即提了剑,把他撵出去了。
……
是夜。
卢府中,卢夫人忽感不适,卢照叫人去请回春堂的大夫。
没多久,回春堂的一位老大夫带着新雇来不久的医佐上了门。
到了卢府后,老大夫替卢夫人看过病,开了副方子,因卢夫人腹痛得睡不着,等不到明日自己拿着药方去抓药,老大夫便让医佐待会再跑一趟送药,顺便帮着煎一次,好让卢家人学着,之后自己煎时也好把握火候不出错。
老大夫带着医佐走后,约莫两刻钟,医佐独自带着药来,进了卢夫人房中,立即从脸上小心翼翼撕下一片薄薄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儒雅中透着精明的中年男人的脸。
屋内,卢老爷和带病腹痛的卢夫人都起身恭敬地唤了声“宗主”。
母亲病了,卢照自然该伺候在侧,故而也在,他早知闻纲要来,语气平静地唤了声“舅舅”。
约莫一个月前,卢照冒险跟封霁说了那番话后,当日回去便立即叫人填了密道口,又仔细检查过填好的墙壁和外面的木架,将一切痕迹都抹除干净才放心。
傍晚时分,封霁就亲自带人找了个借口来搜查,只是没查到什么可疑之处。
翌日早朝,嘉顺帝当众骂封霁鲁莽行事,又安抚了卢照,此事便过了。
只是往后谁也料不到封霁会不会什么时候又突然上门来,他行事总是肆无忌惮,又位高权重,朝中就没几个人对上他敢硬抗,于是密道便一直没通,外面又有人暗中窥伺府中动向,闻纲已经许久没来见卢照,只是通些书信。
倒是可以在外见面,谨慎些便可,但近来闻纲一心扑在封琰的事情上,没功夫理会他。
封琰如今在朝中装乖,拼命揽事,他没多少才干,便都是闻纲的人在暗中帮衬,也趁机安插更多的人手进入朝廷各处,虽然大多是些不引人瞩目的角色,可能影响的事却不容小觑。
封琰成事多了,声望便水涨船高,真心服他的大臣也越多。
闻纲一向深谋远虑,想要复兴前朝,并非只要封琰以大晋太子的身份继位就能达到,若封琰是个不能服众的君主,将来前朝皇子的身份公之于众,只会被当做窃取大权的前朝余孽被赶下去。
封琰必须不断收服人心,结合成一股能完全左右朝局,无论他是大晋太子还是前朝皇子,都对他忠心耿耿的势力,日后才能真正坐安稳皇位。
闻纲忙于暗中帮封琰,一个月都没提见卢照的事,卢照心里也不想见他,便也不提。
直到数日前,闻纲来信,卢照才知他派了个人去回春堂当医佐,他要见他时,便叫府中人生病,他已提前做好与医佐的脸一致的面具,到时顶替医佐入府即可。
第一回跟老大夫过来的医佐是原身,独自拿药来的才是闻纲,人皮面具近看做不到与真人一模一样,但在夜里,瞒过暗中监视的人,绰绰有余。
闻纲叫两人退到屋子另一边的内室去,但不能走出屋子,院中的动静能被外面看见。
可谓谨慎到了极点。
只留下卢照一人后,闻纲坐下,让他也坐。
“近来总忙着琰儿的事,疏忽了你,不怪舅舅吧?”
卢照摇头,淡淡道:“哥哥那边的事要紧些,我不过按部就班当我的小官,没什么需要舅舅帮忙的。”
“舅舅还是希望你快些升迁的,多掌握些权柄,只是如今封霁怀疑你,你若在这时候过于引人瞩目,反而不是好事,得先把他铲除了,”闻纲道,“说到他,你之前是如何预感到他会来搜查,提前把密道封了?”
卢照一直没在书信中解释,说是不便,闻纲也赞同不在书信中多说,如今隔了一个月才问。
卢照道:“那日下了早朝,封霁突然跟我到僻静处,问了几句话,我心里实在不安,才午时回去便让人动手把密道封严实了。”
“他问你什么了?”
“问我有没有同雍州济宁侯府往来过,上次他借剿匪之机查过此事,我自然不敢否认,便说济宁侯府多是与宗主一脉有联络,只在我入州衙时,勉励过我,”卢照缓慢道,“这本无关紧要,他应当也没查出什么机密的东西来,只是他的态度叫我警觉,心神不宁,这才果断封了密道。”
闻纲道:“多亏你反应迅速,足够警觉,不过从这看来,封霁不过如此,若非他沉不住气非要问你几句话,等他突然带人来搜查,便来不及了,就算我能带人及时撤走,你也难以解释清楚。密道虽方便,却是个隐患,日后舅舅便如今日这般来见你吧,只是不能常来,否则也容易被人发现异样。”
“是。”卢照应道。
“你好好顾着自己,等把封霁解决了,舅舅与你哥哥都会帮你,如今只做个刑部的员外郎还是委屈你了,也屈才了。”
“如此平静的时候也少有,不算委屈,舅舅只管忙哥哥的事吧,有用到我的地方,再来吩咐。”
先前两人有些不愉快,这次卢照懂事多了,闻纲很是欣慰,想起了什么,又关心道:“听闻林家女定了门亲事,要不要舅舅帮你,你动手不方便,舅舅让人把高淼杀了吧。”
卢照婉言拒绝:“不必了,只当我与她无缘罢,况且高淼是哥哥的得力干将,不必为了我这点私事,让哥哥没了个可用之人。”
“你能这般为你哥哥考虑,很好,日后待他执掌大权,必定会对你好,你们兄弟二人能同心共力,互相扶持,舅舅死也无憾了。”闻纲笑道。
又说了些旁的话,闻纲便重新戴上面具离开了,前后正好是煎一副药的时间,丝毫不会让人起疑。
他说不能常来,卢照巴不得如此。
……
这一日,封霁被嘉顺帝留在宫中用膳,卢皇后与太子太子妃也在。
宴席摆在瑶光殿,氛围看着家常,但人如此齐全地在一处,一个月也就惯例一次,封霁在外立府,太子又已成家,等封霁也成家了,更不好将人留在宫中。
卢皇后提起澜馨即将临盆,自从封琰的外室被发现,这半年来一直被养在瑶光殿后边的一处小宫殿,除了太监宫女,任何人不得卢皇后准许,都不能出入,尤其是四月份时黎徵月假装误入,差点害人小产,出入就更加严了,如同与世隔绝一般,众人都快想不起来此人。
卢皇后这般提起,嘉顺帝便关心地问了两句,虽不光彩,好歹也是皇孙,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孩子了。
黎徵月在宫中早已学乖,心里再盼着那外室不好,也不敢多言,老老实实在一旁听着,连卢皇后问封琰,等孩子出生后要如何处置澜馨,封琰求卢皇后让她去东宫做个低位侍妾,黎徵月也不敢有异议。
几人又说起其他,说着说着便提到了林晚棠,谈及的自然是她的亲事。
帝后二人都有意无意观察封霁,封霁却看向封琰:“听闻高淼受你重用,到了尚书省,还把他也给带过去。”
封琰心里猜着他提起此事的用意,答道:“确有此事,他做事勤勉细心,且与我颇有些志趣相投,也算朋友,但其实出了衙门,我对他私下里如何,也不熟悉,想必在官场认真做事的人,私下里亦是正直,踏实的。”
嘉顺帝道:“听着不错,等年末也该提拔一番。”
封霁垂眸沉思。
卢皇后看出了点他的心思,道:“霁明觉得不好?”
封霁笑道:“不敢断言别人不好,只是上回在高府中见到,昭宁也在,皇嫂是没瞧见她那鬼迷心窍的样子,我又不了解高淼,实在不放心。”
嘉顺帝哼笑:“你不放心又能如何,你是谁?”
“……我替皇嫂不放心,皇兄又不是不知道皇嫂疼她,何况她还于我有恩。”
封琰道:“我听高淼提起过在高府的事,他说皇叔当着许多人的面凶昭宁,皇叔把昭宁当侄女一样管教,早已传开了,都说您太严厉了。您对我严厉,都是为了我好,对昭宁也应如是,可昭宁毕竟是姑娘家,娇生惯养好面子,听说那日吓得不轻,见到您便怕呢。”
“高淼这是同你告我的状?”
“还不是皇叔做太过了。”封琰用玩笑的语气道。
帝后头一回听说这事,两人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看了眼封霁。
他们都是知晓封霁心思的,便猜封霁是没辙了,才试图以皇叔的身份干涉。
“原来你是这般操心法,不管是替我,还是身为皇叔,多替她把把关也好,”卢皇后推波助澜了一下,“你不放心,准备如何做?”
封霁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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