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东西正飞速从他指尖流逝,就好似十二年前那场冬雪,所有人都在他面前死去,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这莽莽世间,蓬草般零乱浪迹。

哪怕眼眶又干又涩,红得要滴血,辞缘仍死死盯着卿如意的脸,害怕看见她一丝一毫的动容。

卿如意欲哭无泪,她并不想听见游逢安临死一般的告白,眉眼哀戚:“我……”

她这副模样却五雷轰顶般,将辞缘打出个三魂六魄。

他艰涩眨眼,试图接受这一幕,指尖不住痉挛,眼睁睁看她唇瓣开合,等待那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眼前所有的所有,都化作一把即将落下的刀,将他碎尸万段。

而他没有勇气逃跑。

卿如意努力寻找说辞,谁知下一秒,游逢安便晃了几下,紧抱她的手一松,晕了过去,众人惊呼,一窝蜂冲上前:“世子殿下!”

药效又一阵发作,卿如意头晕目眩,浑浑噩噩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恍惚中,只见那双好看的凤眼丢了魂般,凄凄然凝视自己,闪烁点点泪光。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夺走少女,失而复得般抱着她,一圈,一圈收紧,染血的袖袍都在抖。

他只知道自己的声音都喑哑难辨,像被地上的碎瓷片割裂般:“师父……弟子求你……”

求她什么?卿如意想努力听清,却隔了层水般,朦朦胧胧,下一秒,汪洋倾泻,她不得不陷入意识的无尽海中。

“求你不要丢下我。”

求的次数多了,他都麻木了,可这一次偏偏却事与愿违般,上天连让她听见的机会都不肯舍予了。

辞缘浑身发冷,心跳骤停,手颤抖着探她鼻息。

呼吸很轻很淡,却好似将他的魂魄拉回地府,也将他的嫉妒心打碎成齑粉。

她在意游逢安也没关系,只要她还活着——他不能失去她,他必须找人救她。

辞缘行尸走肉般,惶惶然抱起她,步伐凌乱就要往外走。

“哪里去?还不快把如意给我!”卿德甫潸然泪下,长臂一拦,一双眼愤恨看着辞缘,恨不得将他杀了,好夺走女儿。

谁知少年竟稳稳躲开他,侧身护住怀中人,一双凤眼闪烁犀利冷绝的光,活像只逼入绝境的野兽。

卿德甫心中愕然,脊背发凉,他恼怒不已,心底的厌恶怦然勃发:“成何体统!小姐是你能抱的吗?来人!”

现场乱成一锅粥,而那衣上染血的少年,衣袂翩跹,剑速快如飞花,血花顷刻间争相溅于脸上,顺着他下颌一滴滴滑落,红得刺目,恶鬼般满身戾煞,逼得无一人敢上前。

卿德甫气得胡子直抖,眼前少年散发出的威压让人不寒而栗,他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这样可怖的眼神。

卿如意低低呜咽了声,辞缘忙低头察看她情况,同方才杀意出鞘的模样判若两人。

少女似是痛极,眉心拧出疙瘩,冷汗涔涔,他眸中又是一痛。

“即刻回府,不得耽搁。”卿德甫也心疼女儿之切,压住内心悚意,瞪了眼辞缘,忿忿甩袖,大踏步带路在前。

辞缘眼眶发涩,视线模糊一片,心如刀绞。

都是因为卜算阁,他身为阁主,保护她不成,反而因他一己之私,连累她受这么重的伤,她本不必吃这么多苦。

他甚至都是最晚到场的,如果他来早点,她就不会有事,如果他来早点,也不会让游逢安表白,如果他……

啪嗒一声,滚烫滑落眼眶,砸到少女脸上,他忙仰头屏息,生怕再落下一滴惊扰她。

再垂眸时,眼底只剩无边无际的恨,他不会放过此次牵连之人。可他又不可能放弃心血。

刀疤在远处隔岸观火,小心对上辞缘眼色,满心满眼祷告,万不可意气用事,卜算阁不可暴露,这反而更让辞缘痛苦。

他为了这十几年的忍辱负重,又必须再一次舍取,这无疑又是一把弯刀,切在他心头,同样也害了卿如意,而他也确实做到了——

“什么?此事如此重大,都多少天了,还查不出个所以然?”

卿德甫拍案痛骂:“这伤的可是皇亲国戚!都不够他们掉一百个脑袋,现在却说什么都查不到?荒唐可笑至极!”

他愤愤然前往国公府,不料得到的都是一样的说法。

长公主尚在病中,难堪这重重一击,当下便连床都起不了了,圣上也念及亲情,拨下不少抚恤,可这有什么用?任是动用多少皇权,花费多少人力物力,都无果。

几个昼夜,卿德甫竟是白了大半头发,望着昏迷不醒的卿如意,夜里直掉眼泪。

这一伤心痛极,劳心费力,四处周转,反倒是不再管辞缘行事,任由他日夜侍奉卿如意。

卿如意做了个很长的梦,一会儿是她初见辞缘,那惊鸿一瞥,一会儿又是淫雨霏霏,他狠下心同她争吵,游逢安护住她,从此她师徒二人恩断义绝。

他眸中纷纭千万情绪,她看不懂,可他却逼迫她懂,这眼底的火,最后竟连绵作焚天灭地的战火,硝烟余烬之处,她再也忍受不住,狠心拿剑,直刺入他腹中,温热的血沾了她满手。

当她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什么,泪流满面,肝肠寸断之际,却眼睁睁看着他死去,梦境和世界全都开始崩塌。

她大口喘息着,冷汗湿透衣衫,劫后余生般,从这摊泥潭中惊醒,入目是粉色的床幔,微风在室内打转。

卿如意费力眨巴眼睛,意识缓缓回笼,她下意识看向四周,空无一人,窗明几净,白鸽在笼中安睡,宁静祥和,如梦似幻,好像这一切又是她新的梦境。

她一颗心还隐隐作痛,出于本能地,想见到那梦中之人,卿如意挣扎着下榻,踉踉跄跄,开门欲寻。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他一定在这附近。就跟花楼中她出事后,他第一时间跪到她身边,切切护着她寸步不离一样。

“小姐,你终于醒了,可把奴婢担心死了。”

迎面来了个丫鬟,泪眼婆娑,正是多日不见的碧桃。

卿如意向后退了几步:“你?”

碧桃忙解释道:“是奴婢斗胆用了自家偏方,才救下了小姐,那酒水问题大着呢,同暖阁里无色无味的香混合,分分钟都能要人命。”

卿如意思索片刻,也不欲多加探讨,不冷不热道:“辞缘在哪?”

“啊……他在林子里不知道做什么,哎小姐!”

卿如意绕开碧桃,径自向园林走去。她只想知道,这场梦到底是怎么回事?

木叶沙沙,鸟雀和鸣,月季花丛后,她再度瞥见那如霜似雪的背影。

她心头跳动,才迈开几步,少年便听到她脚步声,却是飞速隐去,白鸽般消逝于林间。

“辞缘?”

卿如意连他脸都没看清,不甘心地提裙追上去,可她大病初愈,哪里跑得动,等到绕过带刺的花丛,早就是芳迹全无。

而接下来数日,她又得了卿德甫命令,娇惯在房中,生怕一个风吹草动,就将她摔碎了,晒化了。

她悄悄传了好多次辞缘,却都被各种理由推脱。

今日也是一样。

卿如意呆呆往嘴里送了一勺羹汤,不明白为什么他跟只缩头乌龟一样,拒不肯见。

越想越没有答案,反倒成了她的魇,每逢入睡,便潜入梦中,一次又一次叫她亲手杀了辞缘,就好像命定的结局不可篡改。

鲜血滚烫,如同真实发生,烫得她惊梦连连,整个人都像掉入了地狱魔窟,每当到了这个时候,抑制下来的心只会跳动越快,她心中崩溃。

为什么战火连绵,为什么恩断义绝,为什么阴阳两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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