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得选,她宁愿萧恒没有出现,也不愿树敌太深。

没了太子妃的名头,往后的她根本就躲不过那些贵妇的排挤和攻讦。

脚步声渐行渐远,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却炙热焚身。

她知道会遭受异样的目光,却还是忍辱负重地来到这里,为的就是避免落单,不给旁人加害的机会。

可是现在,被推入风口浪尖的她再也不能若无其事地坐在这里。

起身的那一刻,周遭一片寂静。

抬眸之时,她看见了无数的闪躲回避和显而易见的不喜。

她艰难地穿过人群,双腿沉得几乎迈不开步子。

离开春熹宫后,她再也无处可去,只能寂寥地徘徊在御花园里。

幸而日头渐渐西移,转眼便是黄昏。

暮色降临后,晏宁在宫人的引领下走向了灯火通明的长乐宫。

越过宫门前的石阶后,领路的宫女忽然顿住脚步,温顺地唤了“晏太傅”。

晏宁心口一颤,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父亲……”

她想过会在宴席上遇见父亲,却没想到他会特意等在长乐宫外。

“嗯。”晏太傅喜怒不明地应了一声,看向她的眼神透着几分莫名的阴冷。

感受到了二人之间的疏离,宫女福了福身子,沉默地转身退下。

“随我来!”

没有给她逃避的机会,晏太傅以不容拒绝之姿,转身跨入了宫门。

望着那一抹朱红色的朝服,晏宁喉头一紧,神色凝重地跟了上去。

僻静的角落里,枝繁叶茂的桂花树遮住了二人的身形。

疏淡的月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衬得晏太傅的神情愈发阴郁。

明明是骨肉至亲,可目光交汇时,他的眼神竟淬了仇恨。

“你就这般容不下她?”

迎着他谴责的目光,晏宁心口一沉,默默地垂下了眼帘。

见她沉默不语,晏太傅心中的怒气便如同溪流般湍急汹涌。

“说话!”

听着这一声压抑的怒斥,晏宁心弦一颤,抬眸之际,眼底满是冷淡。

“父亲想听什么?”

对上她疏离的目光,晏太傅眉心一沉,眼底翻搅出强烈的怒意。

“你早就想好了是不是?”

他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存了这样阴暗狠毒的心思,只是越发愤怒痛心。

“自己过得不如意,就要毁了别人的幸福,我竟不知你是如此的自私恶毒!”

一日之内,她听了无数的讥嘲,却没有哪一句比父亲的批判更刻薄伤人。

自私恶毒?要不是他违背承诺步步紧逼,她又怎会如此?

“您就没想过我为何要这么做吗?”

在他愤慨的注视下,晏宁蓦然红了眼眶。

“母亲尸骨未寒,您就急不可耐地纳了她。这些年来,您对她们母子处处偏爱、百般疼宠,而我就像是母亲的遗物,早已被您束之高阁。您怪我自私恶毒,可您呢?自母亲过世后,您对我可曾有半分厚爱?”

“您明明答应过我大婚之前不将她扶正,可我才遭退婚,您就想违背誓言。您这么做,和外头那些落井下石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望着她眼底的苛责,晏太傅顿时怒火中烧,羞愤地扬起了手臂。

“父亲又要打我吗?”

迎着她讥诮的眼神,晏太傅动作一僵,溃散的理智猛然回笼。

这一巴掌下去固然可以解气,却实在得不偿失。

家丑不可外扬,他素来高傲,绝不愿被人看笑话。

愤怒的眸光渐渐冷却,凝结成了一股慑人的寒霜:“你等着!”

留下一句阴冷的告诫后,高抬的手臂倏然垂落,伴随着拂袖的动作,忿忿地遁入了夜色。

即便早已预料到这一场决裂,她的心中仍翻涌着难以言喻的酸涩。

那一抹朱红色的背影渐渐消散,一如他们之间薄弱的父女情缘,终是荡然无存了。

心口堵得发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咽喉,连呼吸都带着痛。

她悄然松开了紧握的拳头,脚步沉沉地走出了树丛。

夜色渐浓,彩云闭月,恰合她此刻的心境。

可纵然满心酸楚,她也无暇悲痛,只能踏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那灯火通明的大殿。

长青殿内,满室浮华。大殿之中摆满了长桌,最外层坐着身穿朝服意气风发的朝臣,里层则坐着他们的家眷。

高台之上座位犹空,显然是还未到宴饮的时辰。

进门之后,晏宁目不斜视地走向长桌尽头的父亲,而后优雅落座。

一直到帝后现身,父女二人都未曾言语,甚至没有眼神交流。

约莫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帝后才姗姗来迟,一同来的还有那位英勇盖世的晋王。

“叩见皇上皇后!”

众人本就跪坐在地,此刻垂首叩拜,更显皇权崇高。

“免礼!”

落座之后,皇帝大手一挥,众人便齐齐谢礼。

“谢皇上恩典。”

听着那一片恭敬的叩谢,皇帝唇边浮起了一抹自得的笑。

“今日是为晋王接风洗尘,尔等不必拘礼。”

说着,他侧首看向坐在太子身边的晋王,眉眼间尽是慈爱。

“朕记得你幼时最爱吃御膳房的白玉芙蓉鸡,一别多年,可还怀念?”

迎着他探询的眼神,萧御淡然答得:“初至塞北时的确日思夜想,后来吃惯了羊肉,也就没那么惦记了。”

“塞北苦寒,饮食上难免粗粝些。此次回京,你定要好好尝尝家乡风味。朕已命人备了佳酿,一会儿咱们好好喝个痛快。”

皇帝话音刚落,便见宫人鱼贯而入,捧来了美酒佳肴。

“多谢皇兄。”

举杯之际,晏宁倏然抬眸,无意间瞥见了那一抹清俊的面容。

眉如远山,斜飞入鬓,一双星眸清冷如潭,无端透出几分严寒。

只一眼,她便收回了视线。

到底是分别多年,且与他并不熟稔。无论如何思索,她也想不起他幼时的模样。

都说边塞苦寒,可他的面上却未见风霜,反倒是在岁月的沉淀下多了几分英勇气概。

她垂眸时,萧御已饮尽杯中酒,抬眸间,对上的是另一道视线。

虽然他很快就收回了视线,却仍被高台之上的帝王看在了眼里。

只见皇帝缓缓落杯,唇边噙着一抹温润的笑意。

“这些年你独居塞北,迟迟没能定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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