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冲动是魔鬼

苟雪闻另一只手擒住梅大人的手腕，用力一扭，掐住谢温脖子的虎口微微一松，但这点间隙不足以让谢温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沈十海一刀劈来，梅大人提刀一挡，把沈十海的刀击出一个小缺口，两把刀吻合卡住，保持原有的姿势僵持。

谢温眼前逐渐发黑，凭着唯一过人的意志力，下腰用力胡乱踢踹。苟雪闻利用沈十海制造出的破绽，剑往前倾，欲贯穿梅大人掐住谢温的手臂。

然而下一刻，梅大人竟单腿折叠，重重踢走苟雪闻的剑柄，苟雪闻眼底闪过惊讶，没料到他身体的柔软度如此强劲。

谢温呼吸微弱，双手的关节因掰不开梅大人的手掌而发白，隐约间她听到了应该被绿荫带回房间整理衣衫的谢母惊呼。

“梅良，是你吗？”

“……谢夫人？”梅大人的语气疑惑中带着诧异。

很快，谢温觉得脖子的桎梏松开，骤然吸进空气的鼻腔和内脏，顿感疼痛，引得谢温撕心裂肺般干咳，嘴里一股铁锈味道，眼角泛着雾水。

小师妹皱起小小的脸蛋，半蹲在谢温身边把脉，神情颇为严肃。

谢母从苟雪闻怀里夺过谢温，扶着她，惊疑道：“梅良，你为何要杀我女儿？”

梅良垂眸看了看自己粗糙的手掌，以及半死不活的谢温，有些不相信，重复确认着，“她是谢大人的女儿？”

谢母点头，眼神带着冰冷，任由哪个母亲见到有人当着她的面要杀她的亲生女儿，都不会有好脸色。

小翠察觉情况不对，大吼着：“梅大人，您可千万不要听她们胡言，她们可是杀了您亲生闺女的人！”

“闭嘴！”梅良怒喝。

他杀气收敛，眼眸深沉，“这一切，一定有误会，对不对？”

梅良是看着谢母说话的，谢温缓过劲之后，喘着大气，道：“我……刚才说了……老半天，你不听，非要掐死我。”

小师妹掏出一颗黑色的药丸，掰碎塞进谢温嘴里，绿荫连忙递上温水，叫谢温咽下。

药丸混着温水流淌过受伤的咽喉，更激起谢温一顿咳嗽。但药丸下肚后，谢温只觉腹中一暖，缓慢升腾爬上喉部，令喉部不再嘶哑艰涩。

“你刚刚进门前，你的手下还在交代她谋害你的女儿，你一进门，她就改变供词。你只听她一方言辞，就闹成这样。”谢温摸着嗓子，总觉得像有鱼骨哽咽住。

梅良的视线飘向一脸惊恐，不断摇头的小翠。

小翠死心不息，只差对天发誓：“大人，我害死梅玉有什么好处？梅玉可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丫头，我把她当成我的女儿看待，我为何要害她！！！”

小翠的声音尖锐，做的一场好戏。

“关于这个问题，不如让当事人来回答？”

苟雪闻看向客栈唯一健在的楼梯，而楼梯口前站着桃华，和一个瑟瑟缩缩不敢抬头的女子。

梅良第一个反应过来，奔向女子，“玉儿，你没死？！”

梅玉经历一场生死变故，本能地害怕周遭的人，但听到她爹这么一说，有些生气，“我差点就死了！”

梅玉扭头，手指恨不得戳穿小翠的头颅，“就是翠姨伙同你辛辛苦苦保护那么多年的下属，一起谋害我，想把我淹死！”

梅良愣住，小翠还想狡辩，沈十海忍不住踹断她一条腿，叫她单膝跪地，面容痛苦扭曲。

被梅玉揭发的壮汉们和尖嘴猴腮女人脸色一变，不敢出声。

梅良松开梅玉，望着与他多年拼搏的下属们，只问了一句为什么。

小翠先是继续为自己辩解，又被沈十海踢断剩下的腿后，才破口大骂，“你个老不死！你当年是怎么说的，说会让我们过上好日子，所以我们才陪着你这个鳏夫来到这个破地方。”

“是，一开始我们真的相信你会让我们这些人改头换面，给予我们看到未来的希望。可是后来呢，你利用我们坐到如今镇长的位置，掌控大半个废镇，赚到的钱却养不活我们，还说过什么好日子？”

“如果你早点和韩老大他们合作，我们不至于过得那么凄惨，连穿件乐州出产的丝绸都不成！”小翠趴在地上，遭沈十海多次蹂//躏的她，披头散发，似乞丐又似恶鬼。

“原来你们是想与韩路合作，觉得我碍事了。”梅良语调平淡，感觉不像是遭到下属背叛之人的表现。

“那你们应该很清楚韩路做的是何种生意，才起了这门心思。”梅良断定道，拿刀的手极稳，不紧不慢地来到小翠面前。

小翠啐了一口，“知道又怎样，可惜了，你的好女儿长得虽不标致，但勉强称得上壮健，定会卖上一个好价钱！”

梅良眼睛不眨，挥刀直去，看着溅洒一地的鲜血和头身分离的尸体，淡然说道：“我梅某人此生，最惦记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我早些年逝去的妻子，一个是谢丞相，最后一个便是我的女儿。敢动我的女儿者，杀无赦！”

尖嘴猴腮的女人被梅良的口吻吓住，整个人恨不得蜷缩成一团，梅良双眼震慑住她，下一个就轮到她了。

“等一等！”谢温赶紧叫停。

梅良举刀的手一顿，侧头，“为何要等？”

谢温：“我还有问题想问她。”

梅良思绪万千，但也卖谢温一个面子，不着急于当前，“一柱香。”

谢温看着梅良真的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支香，点了起来，那香瘦削的，仿佛吹一口气就没了。

时间不等人，谢温立刻质问尖嘴猴腮女人，“你们此前是将那些女子送去祭龙王的，怎么又变成贩卖了？”

尖嘴猴腮女人偷看一眼梅良可怖的表情，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倒干净。

“祭龙王只是个借口，废镇的姑娘少，若是突然消失好几个，定会叫人生疑。韩路他们聪明，都是去外头掳路过的商客，从不对废镇的人下手，虽然有一部分是因为有梅老大在。小翠见他赚得盆满钵满，加上兄弟们也着实拮据，于是便动了歪心思。”

“她不像韩路那般，敢出去闯，所以私底下联合废镇里一些非常推崇祭龙王的百姓，铺排一场戏，先是把那些明面上不守妇道的女子抓走，喂了药，然后套上黑布，这样没人分得清里面是什么样子。再宣称祭龙王不喜他人在场，所以向来都是将竹笼放入水里就走。也没人发现我们后头把人偷偷换走。”

尖嘴猴腮女人越说越小声，“毕竟小翠谎称龙王享用过的祭品，不得见光，直接下葬。百姓怕事，也没人敢刨坟查看究竟。自然不知我们早已将人送给韩路，借他的门路贩卖出去。”

谢温忍不住发笑，为什么世间上总会有这么一些人，为了点点利益，就要把人推进地狱。

“你知道韩路把她们卖去哪里吗？”谢温控制不住冷意。

尖嘴猴腮女人摇摇头，“都是小翠去跟韩路谈判的，我不知晓那么多。”

“我……我知道。”一名虚弱的壮汉，捂住血流不止的伤口，见谢温看他，下意识提出要求，“如果我说，你们能不能让大夫救救我，我不想死。”

壮汉渴望的眼神投到小师妹，方才小师妹一系列行为，暴露了她的身份。

谢温问小师妹，“你怎么说？”

小师妹歪头，有些嫌弃，“你先说，说完我再救。”

壮汉得到回答，喜上眉梢：“是蛮族，他把那些女的，都卖到蛮族去了。我也是偶然遇到韩路的手下，与他们一同吃酒，醉后透露的。”

没等小师妹上前救人，壮汉的头已被梅良砍下，他绽放的笑容刚裂开，就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一柱香，到了。”梅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