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娘一时兴起的轮椅才装到一半,尚未能代步,郯柏拖着残腿爬下床,连嘴唇都颤抖。
他要去寻人来医治。
...一个废人要爬到街上去找人看伤。
他也觉得自己疯了,从前的风骨被打断,如今剩下柳轩给他换的木胎撑着,反而更能受些磋磨。
郯家柏郎从来矜贵,生于士族,如同凤凰一般爱护羽毛,饮山泉、栖梧桐,吃穿用度无一不精,周身样样都风雅。如今却同虫豸,在地匍匐而行,堰都城中最细致的绣女一针一线精制的花纹如今也只是拖在地上被粗粒的沙石摩擦。
他有了不顾一切都要去做到的事情,虽是将将决定的。
不过是萍水相逢有必要做到这般么?
郯承雪也问过自己。
这个女人将她的愿望作为遗志送给他了,但她作弄过他、丝毫不尊重他的意愿,他与柳轩分明是有仇未算清的,怎么可以这般轻易地托付于他?
...她怎么可以轻易的死?
亲眼见过的,那样蓬勃旺盛的生命、带着太阳的温度一般,再叫他眼见着女人生命的流逝,竟比受辱还叫郯柏难受。
好像自从遇见柳轩,他总做一些从来不会做的事情。
中秋之时猜花灯是,源水之畔活下来是,或许再早些,夏日宴时隔着回廊多看她的那一眼也是。
种子本就随风而散,轻薄如纸,偏落在了大树边受她的照拂。
他不足惜,可柳轩要活着,她一定要活着。
...这是寻常的罢?
惜月怜花,应是人之常情。
郯柏有一瞬又有些恨,恨轩娘为什么要救他,若是当日任凭他烂在淤泥之中,这个女人没有带累,是不是就会安然无恙了?
他一边爬一边想。
那些人为什么还是不放过他?未有死在源水之畔,又叫人来刺杀。
如此受人欺凌摆布是不是因为他还不够强大?
不得帝心是不是因为他底牌不够,无甚利用的价值?
这一切到底是他的过错,还是旁人的?
从前看过的每一本书上都说君子要有气节,不可苟活,可他偏不。
轩娘说得对,松柏承雪,不可不弘毅。
他活着,才会是那些人的地狱。
既然这女子能不顾他人眼光一路背负,他为何不能救柳轩?
或许他们两人都是旁人食之无味而弃的,但这次偏要叫人悔不当初。
月色融融,郯柏眼里的淡然散去,似有幽火燃起。
轩娘在房中闭着眼睛听了半天没听见别的动静,遂偷偷睁开了一只眼。
肩上被劈了一刀还是挺痛的,但她命硬的很,小小一刀还能要了她的性命不成?
无非是找个机会诓郯柏个人情。
四下却无人,她撑着手坐起身,只瞧见方才被抹脖子的歹人趴在地上淌血。
另一个人呢?
那么大一个断了腿的人呢?
郯柏能去哪里?
轩娘仍不知发生了什么,她懵懂地望向门外,却见到那素来不爱搭理人的小子,如今正拖着腿,一点一点在地上爬。
我的老天奶奶源水君哟...
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又直挺挺地躺回褥子上。
柳轩望着天花板,肩上的伤口透出的血渐渐染红了褥子。
这臭小子也没说过他会这样啊?素日里那般冷淡,整日不开心的样子,都不曾正眼看过她几次,怎么危难之时,还挺身而出啊?
她舔了舔苍白干涩的唇,尝到了铁锈的味道。
方才发了狠劲才将匕首拔出嘴唇都咬破了,只想着这家伙要知道她是乘着黑灯瞎火装严重,还指不定如何生气。
...只是肩上却有些疼,背后的湿意愈来愈明显,屋内的血腥之气混在一处,辨不清是贼人的还是她的。
轩娘抱着被子有些纠结要不要趁早出去拦住郯柏,可这黑灯瞎火的应是没有什么人会瞧见。
况且夜色晴朗,许是多活动活动也是好的...
她想着想着渐渐地有些头晕,随即血被之中失了意识。
天色很暗了,街上无甚行人,月光照在郯柏身上,他身上还沾着旁人的血拖了一路,一双眼睛掩在发下看不清神情。
“笃笃笃”临街的店铺被叩响。
“谁啊?”那伙计一开门眼前没见到人,伸出脖子四处张望。
却仍见四下无人,他正奇怪呢,以为是旁人的恶作剧,忽地觉得裤脚被轻轻扯住,缓缓低下头...
“妈呀有鬼!”那伙计吓得一跳,他迅速躲到门口,小心地观察着动静。
夜里冷风阵阵,挂起的灯笼乱飘,那人的头发披散,白衣染血,不活脱脱一个怨鬼么?
“你你你...你有什么冤屈找到我们家来?这儿可都是正经做生意的,你可是寻错了地儿?”
只见那个人状若怨鬼的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块环佩,映着月色莹莹有光,其上的玄武纹案透着些古意。
原先想去搬救兵的伙计,瞧清楚的一瞬,瞪大了眼。
“章爷!是主家的人!”伙计在寂静夜里的声音格外引人注目。
“大惊小怪什么?!”那伙计背后立马挨了一下。
从门内走出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头子,他低下头只一瞧一瞬便认出人来了,眼泪瞬时流了满脸,更大声地哀叫道:“少爷,你怎么弄成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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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娘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只沉溺在沉沉的梦中,她似乎在一个深不见底的山洞之中探寻。
崖墙之间窜出来一些发光的彩色小蛇,歪歪扭扭的游动着,像是游离的水波。走在她前面的像是领航,跟在她身后的像是护送,是以虽然是一人,但她丝毫不觉得害怕。
她没有担忧的事情、也不是在赶路,反而有着更旺盛的好奇心,提着裙子跨过碎石暗河,偶尔捡起几只小蛇悠闲的照明,探一探这幽谧古老的山洞之中有没有奇伟瑰丽的景色又或是什么传世仙草。
忽地鼻尖闻到一阵淡雅的香,轩娘心中暗喜,朝着光亮地地方奔去,倏尔睁开了双眼。
烛火摇曳,柳轩脑中有些混沌,听到野蝉鸣叫,才意识到仍旧是夜晚,有人在床畔守着她。
“你醒了?”郯柏放下手中的书,转动着椅轮,轻轻探上柳轩的额头。
女人面色还有些苍白,她眼中有疑惑,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直看着眼前的人。
先前粗粗组到一半的轮椅已经被郯柏用来代步,铺着锦布,挂上了流苏,瞧着很是舒适雅致。
青年换了一身月白长衫,柔顺垂坠,也不知是什么料子的,头发也一丝不苟地梳起,再看不到跟着轩娘时的落魄摸样。
柳轩有些意外,一开口才发现声音沙哑非常,身体的疲惫一起涌了上来:“我这是晕了多久?”
“一日多了。”郯柏揽着袖子收回了手。
轩娘伸手掐住自己的脸颊,想知道会不会痛,是不是做梦,怎么眼睛一闭一睁就全然不一样了。
瞧着她这般,郯柏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这是在哪?头先那个贼人呢?你有没有事?”轩娘另一只手忍不住掐住郯柏的面颊,探一探他是真的抑或是旁人假扮的。
他好像全然变了一个人,温和持重,像是之前那个任性的青年只是柳轩的错觉。
“这是我家在云州的产业,”女人的手有些冰,郯柏垂着眼拉下她的手,这般轻狂,叫人有些想轻轻咬她一口,开口道:“你才刚醒无需想的太多,安心住下便是,我去唤大夫进来。”
柳轩偏拉着他的手不放,又问:“我是不是快死了,所以做了个美梦?”
这种梦通常是在冬天,冻得将要失去知觉了,才在梦中见到有炭火烤鸡之类,是如同断头饭一般的断命美梦。
柳轩上下打量着屋内的布置,妆匣、铜镜一应俱全,是女子的卧房。
又有雕花床、彩瓷瓶,只觉得与在怀泽侯府住的那间无甚差别,甚至要大上许多。轩娘摩挲着衣领,发现连新换的衣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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