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安做了一个很童年的梦。
她在梦里醒来,看不见自己,四面八方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她被吓惨,双手捂住耳朵,嘴角刚泻出一丝尖叫,突然之间天花板啪得一声亮了。一只巨大的三角形的眼睛像太阳一样挂在黑漆漆的天空里,红洞洞的瞳孔血淋淋地瞪着她。
眼睛说:不能哭,哭哭的孩子没人喜欢哦。
她拼命用手捂住眼睛,说:我不哭。
眼睛又说:不能吵,吵闹的孩子也没人喜欢哦。
她赶紧用手捂住嘴巴,说:我不吵。
眼睛还是不满意:你跪在地上做什么,怎么不往前爬,后面有一堆人在追你,你看不见吗?
她松开手回头看,黑漆漆的夜里有无数个看不清模样的影子睁着同样红洞洞血淋淋的眼睛。
她吓疯了,双手跪在地上拼命往前爬。
眼睛终于满意了,说:爬快点哦,爬快点,爬不到第一的孩子没人喜欢哦。
她爬啊爬,爬啊爬,不吃饭,不睡觉。
一边爬一边说:喜欢我吧,喜欢我。我不哭,我不闹,我是好孩子。
红色的眼睛笑了,这时另一只黑色的眼睛跑了过来,他看见红色的眼睛就疯了一样冲了上去,两只眼睛在天上打了起来。
她在地上继续爬:不要打,不要打。我不哭,我不闹,我是好孩子。
不知爬了多久,她精疲力竭,爬到了悬崖边。脑子跟她说,不要爬了不要爬,前面是悬崖,可是双手已经伸了出去。
她笔直下坠,张着嘴,对即将摔成稀巴烂的自己说:我不哭,我不闹,我是好孩子。
她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是黑漆漆的悬崖下,一双温暖的手接住了她。
她睁开眼睛,看见那是自己的手。
她又一次醒来,周边还是一片漆黑,却闻到了米粥的香气。有人把她抱在怀里,亲亲她的脸,又喂她一口一口喝下温润的粥。她吃了一会,吐了一点,又喝了点水,吃了点粥。结束时,那个人留了一行湿润的泪在她的脸上。他说:“我会永远陪着你,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在他的怀抱之中,她又沉沉地睡着了。这一次,安静,沉稳,绵长,舒适,无梦。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今天最后一次醒来,看见四方卧室一片漆黑,松软的鹅绒被铺在她光洁的身体上。酒店全遮光窗帘质感垂重,缝隙里有一道剑刃般的光影。迷迷糊糊间人动了动身子,意识回归,胃里暖暖的,她感受到许久未见的身体的力量。
这一次盛安是真的醒了。她躺在床上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已记不清梦里的梦。
恢复力量的第一件事,是侧头向身边看去,床上只有她一个人。
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好像是失望,好像是失落。
她睁大双眼,听不见任何响动。
天花板像一盏升天的孔明灯,在她瞳孔间向着希望飞去。她愣怔了一会,终是掀开被子起了身,打开侧边的床头灯。却见床边放着一双厚棉绒拖鞋,床尾凳放着一套洁白的浴袍。她穿上鞋子穿上浴袍,扶着腰一点点走到窗边。手指微微撩开窗帘,一道清浅朦胧白光瞬间跃入屋内,窗外草坪上已不见昨晚派对的痕迹。
扇形舞台不见了,乐队乐手不见了,鲜花串灯不见了,宾客们也尽兴离开了。草坪上随性走动着酒店入住的客人,还有八排六列白色椅子还在草坪上静静地放着,前面一排椅子的影子沉在后面一排椅子的脚下。
是下午西照的阳光了。
也许是晚上要来台风的缘故,昨日热烈的阳光变成了灰浅色,像森林大雾里的月光。隔着双层隔音玻璃窗,盛安眯了下眼睛,看见风过草坪,卷起一层沙沙声。
她突然品味出些许不对劲,走到卧室门边上,手按在门把手上,用最克制的力量拉开了一条缝。
屋外也是静悄悄的,她的视线扫过一圈,没有看见自己的手机。
门又拉开一点,探出头去,一个人影瞬间跳入眼帘——林生正赤着上身,身上只穿一条昨日的灰色休闲长裤,在客厅外的露天阳光里,一下一下做着俯卧撑。
他没有用任何垫子,双手撑在户外地板上,额边碎发垂下遮住脸颊,动作稳健有力,带着近乎禅定的专注。背阔肌自脊柱两侧孔武铺开,浅灰色光线沿着脊柱中央那道深深的沟渠往下滑,在腰后方旋转出两个浅浅的窝。随着他动作的上下起伏,肩膀和脊背的肌肉群如波浪般涌动,划出充满力量的弧线,像极了一名专业游泳运动员。
卧室门的缝隙变窄了。她站在门后默默看了一会,直到门把手上的力气失了焦。
咔哒一声,门边不小心撞到了门锁,发出极轻的一声金属撞击声。
那么轻的声音,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阳台上的人顿了一顿,停了动作,侧过身来。
盛安垂下目光,努力克制着情绪,道:“几点了,我衣服呢?”
林生缓缓起身,朝她走过来。
逆光下,他有着墙一样厚的胸膛,肩膀宽阔,斜方肌和三角肌的线条流畅下敛,在腰间骤然收紧。丘陵般紧实的身体,腹部因为刚才运动的原因显得更为坚硬,像海浪里的八块礁石。
盛安突然不好意思看他,自觉向后退了一步,转念又想,睡都睡过了,何必如此扭捏作态。于是又定眼抬眸看他,却见林生的目光里涌动着一股复杂又深沉的情绪。这股情绪的力量太强大,她与他认识十五年内,从未见到过。
不是喜悦,也不是悲伤。不是平静,也不是愤怒。
这个眼神,专注而投入,澄澈而肃穆,仿佛他的面前是灵魂的彼岸。
她被撼住,一时忘了言语。
“现在是下午三点二十六分,你那条舞裙我叫酒店工作人员拿去干洗了。”他走到她面前,从门缝里低头看她,声音哑哑的。
她慢慢回过神来,补的一觉而已,竟能持续到下午这般晚。
盛安把脸隐在卧室门后,记得睡前的指令:“我手机呢?我要联系佳子,昨天早上穿来的衣服放在她房间里。”
林生又说:“你的那条白色连衣裙和伴娘服也一并送去洗了,明天才能送回来。你醒的太晚,陈斌夫妻俩上午就退房了,伴娘红包我替你收着了。你大概是忘了,他们要去海南度蜜月,得趁今晚台风来之前提前走。”
盛安心猛地一沉。厉害了,他这是不准备让她出房间门一步。
“把我手机还我。”她冷冷道,“充了一晚上电了,总该充满了吧。”
你可以叫跑腿买鞋子,我也可以叫跑腿买衣服。
两个人隔着一条门缝对视,一个低头,一个抬眸。
“盛安,我不会放你走的。”林生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等台风过境,我跟你一起走。”
她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募得睁大双眼:“你!”
玩囚禁?
她查过天气预报,台风将于今晚七点抵达明城,预计会持续两天,到后天清晨五点多时才离境。而明城西郊沿路地势低洼,台风过后道路积水严重,疏通至少又需要一到两天,这期间不会有出租车上山。也就是说,他打算把自己关在这间屋子里,三到四天!
“你想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吧。”林生凝神看她,那股不可言说的目光凝聚在她的脸上,“总之我不会放你走。”
“我要回家查资料准备论文的!”
“我电脑可以给你用。”
“我要吃药的!”
“你包里有药,我已经查过了。”
盛安砰的一声把卧室门关上了。
卧室门没有反锁,林生在门口等了一会,轻轻拧开了门把手。
盛安已经重新躺到床上,裹着被子,背对着他,只露出一头浓密的黑发。
他走到床边坐下。
“我要报警。”她的声音恨恨地从被子里钻出来,“你给我水里下安眠药,真是长本事了,学会用这一套囚禁妇女了。”
林生忍不住低声笑了。
“那是盛老师教的好。七年前你在半月汤床头矿泉水里融了安眠药,我是你教了半年的学生,现在只是依样画葫芦罢了。”
床上背影一滞。
林生在空调下收了汗,躺到床上,从背后抱住盛安,把他的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上,哑声道:“我跟你说过的,季才北让我喝了带安眠药的矿泉水,才把我一路不反抗地带到了这里。你为什么也要用这一套来对付我呢?”
怀里的人睫毛微颤,半晌后,她才慢慢回道:“你来酒店找我之前,我已经在水里放了安眠药。无论你说什么,结局都是如此。”
他笑了笑,说:“你如果告诉我你要去国外读书,你觉得我会拦着吗?我不会的。我从认识你的第一天起,就知道你好强上进,我怎么可能拖着你不让你走呢?你陪了我半年,全力托举我,我已经觉得愧疚,只会希望你可以过得更好。你明明了解这一切,为什么不敢当面告诉我你要走,而要趁我昏睡时不告而别?”
盛安闭上眼睛,心里默念,不要被他迷惑,我可以做到的,让林生走。
林生猜到她不会回复。他一个人自言自语道:“因为你怕我醒来了,你就舍不得走了。这样绝然的告别,每一次硬抗,你心里也很痛苦吧。”
不等她回复,他把她硬扳过来,让盛安的头靠在自己的手臂上,温柔地抱住了她。二人肌肤紧紧相贴。
林生身上的男性荷尔蒙太强大了,低沉的声音从他的胸腔里弥漫出来,共振得盛安的身体忍不住发出轻微的颤动。
他在她耳边叹,又亲吻她的脸颊:“我从来没怪过你,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知道如果我醒来,一定不会接受那张卡,你想用这种方式帮助我,我知道的。”
盛安被他这样抱着吻着,心里最后一道防线快要崩溃了。
她努力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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