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妹妹逛街这件事情,薛云朔已经是驾轻就熟。

从前在严州府时,没那么多街市好逛,县里每月一回的大集,她也是不会错过的。

针头线脑、山货小食,小贩们每回卖的东西都大差不差,她却次次都逛得很开心,薛云朔至今也无法理解。

他拎着包,见薛嘉宜出了一家药铺,转头又进了另一家医馆,这才终于发觉,她仿佛不是在为她自己置办些什么。

“丹砂、雄黄,这些都有的,只是这扣子藤……平时入药甚少,姑娘再去别处看看吧。”

接连被拒绝了几次,薛嘉宜有些蔫蔫的,不过还是和店小二道了谢。

她拎着打包好的其他药材,见薛云朔走过来,顺手就往他手里一放。

“买这些做什么?”他问。

薛嘉宜没瞒他,答道:“给你的呀。此番募兵都是要去西南之地的,那边丛林多瘴气,我找了几个方子,给你配一份。”

说不上有多感动,但是薛云朔心下还是微微一漾。

今日宗太妃择选女官的结果,他已在她的表情里读出来了,所以,方才很顺理成章地以为,她是选中了高兴,想要给自己添些钗环,没成想是惦记着他。

“所以……”他挑了挑英气的眉,把手里另一个包袱提了起来:“这个也是给我的?”

薛嘉宜眨了眨眼,微翘的眉梢满是得色:“对的哦,最近天多冷呀,手套和护膝我都已经做好了,回去把皮子一缝,包管暖暖和和的。”

她原本想做身衣裳,但一来完整的皮料在京城太贵了,她的小金库显得岌岌可危,二则皮衣厚重,也太惹眼,想想西南之地不会太冷,做些小件的也好。

兄妹之间,没什么好客套的,薛云朔只低眸笑了一声,道:“早知道,当时鞣的皮子,应该带两张来。”

薛嘉宜嘟囔道:“是啊,还有两味药,在严州府可便宜了,到这皇城根下,翻倍都不止。”

大街上人来人往,薛云朔克制着自己揉她脑袋的冲动,只与她闲闲说笑。

苍术、丹砂、雄黄……连带最难买的那味扣子藤,也一样样买齐了。

眼见时候不早,薛嘉宜却踢踏着,一点想回去的意思都没有。

“哥……”

她低声唤他,悄悄扯了一下他的袖子,欲言又止。

薛云朔明知她为什么突然叫他,却还是微扬起锋利的眉梢,问道:“想说什么?”

一直被两个人刻意回避的离别,此刻,终于已经近到避无可避。

薛嘉宜垂着眼睫,嘟囔道:“你要好好保重,不许受伤。”

听了这一团孩子气的发言,薛云朔勾了勾唇,故意逗她:“刀剑无眼,我若受伤了,可怎么是好?”

闻言,她把头埋得更低了,也不说话。

见状,薛云朔疑心自己逗得太过火,正想凑近看一眼她是不是掉金豆子了,脚步刚顿住,就叫她逮住机会,往他靴尖狠狠踩了一脚。

薛云朔叫她这一下踩笑了,一低眸,却见她抹抹眼泪,昂起头瞪他。

“举头三尺有神明,”薛嘉宜咬牙切齿地道:“不许说这样的话,万一叫他们听见了。”

薛云朔唇边浅笑犹在,眉宇间,却也多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好,不说了。”他顺着她的话,声音放轻了许多:“只为了你,我也会好好地回来。”

怎么舍得呢?薛云朔心想,如果他再不在了,这世上,就只她一个人了。

薛嘉宜不知他心中所想。但她并不满意这个答案,拉着他,要他连呸了好几下,才勉强放过他。

——

薛云朔没在薛府久留。

时间悄悄过去,年前的募兵,眼看就要暂告一段落。

这天清早,雪下得很深,他最后一次翻过那堵矮墙,隔着朦朦的窗户,看了薛嘉宜一眼。

时辰还早,她没有醒,睡颜安详而宁和。

悄悄地走吧。

薛云朔心想,要是叫醒她、和她道别,她怕是要哭鼻子了。

他低笑一声,回眸看了她最后一眼。

眸底的那一点笑意转瞬即逝,身形尚显单薄的少年昂起下颌,紧了紧背上妹妹裹好的行囊,迎着还未乍破的天光,再没回头。

……

床帷间,薛嘉宜缓缓睁开了眼帘。

她似有所感,目光怔怔,捧着毫无征兆作起乱的心跳坐了起来。

她缓了好一会儿,直到屋檐外飘起细雪纷纷,她才慌忙趿鞋起身,近乎趔趄地奔至了窗前。

漫无边际的白色铺陈在天地间,那几枚就要被新雪覆盖掉的鞋印,显得刺眼极了。

薛嘉宜打开窗,闭上眼,任冷风吻过她颤抖的眼睫。

不能哭……她要好好的,要叫他安心。

——

正午时分,薛云朔的离开被仆人察觉了,连带桌上那一封留给薛永年的书信。

信的内容很简短,只说了他有志报国,投军去往西南,让薛家不必找寻。然而薛永年攥着这封信,神色却是晦暗不明。

秦淑月看着他有些在颤抖的手指,微微一惊,试探般问道:“老爷,这……”

“成何体统!”薛永年把信往桌上一拍:“当我薛家是什么地方,又当我这个父亲是什么!”

把信拍下之后,他大概仍觉气不顺,又叫人把薛嘉宜叫了来,明摆着是要诘问。

薛嘉宜猜到了会有这一出,来到正堂的时候,并不慌张,问她什么,她都只说不知。

被这个平素木木呆呆的女儿顶回来好几句之后,薛永年简直比读信时还要火大。

然而宗太妃懿旨已下,这个女儿虽还未正式进宫,却已算半个庆安宫的人了,薛永年勉强压制住心底的怒火,冷笑道:“你们俩兄妹,还真是一路货色。”

薛嘉宜并不把这句话当成讽刺,反倒接受良好地弯了弯唇角,朝他屈膝一礼:“父亲谬赞,我不如兄长许多。”

秦淑月都快憋不住笑了,很是艰难地绷着脸劝和。

好在她的救星马上就来了,门外,一个丫鬟怯怯地打断了堂前的对话,通传道:“老爷,夫人,宫里来人了。”

……

之前来过的那个面白无须的小宦官,此刻已在前厅等候。

上回便是秦淑月见的他,她赶忙上前,客套道:“梁公公,这是哪来的风,又将您给吹来了?”

宫里来的人,无论位高位低,总得多给几分薄面。薛永年亦是客客气气地请了这宦官进来。

宦官姓梁,叫梁贞,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庆安宫的大太监。据说宗太妃起初赏识他,只是因为觉得他名字好听。

“嗐,若无要紧事,我也不会上门叨扰。”梁贞笑眯眯的,双颊各有一条猫胡子般的纹路:“今日宫里雪景好,宗太妃有心作画,请新入选的二位新女官入宫,侍奉笔墨。”

秦淑月眼睛一眨,问及关键:“没几日便要过年了,这回进宫,姑娘可还……”

梁贞笑答道:“夫人说笑了,宫门可不是朝外开的。”

薛嘉宜垂手立在一旁,不知为何,听闻不必在薛家过这个年,心里竟然微妙地一松。

当然,不论她什么想法,太妃的旨意已下,而这位梁公公带来的马车,也已经停在了薛府门前。

即便她心下仍有些微妙的忐忑,也终究是登上了这辆入宫的马车。

薛嘉宜安静地坐在车里,没有回头,也没有张望。

兄长已经离开了京城。

现在,离开一个对她而言、早已是空荡荡的薛家,并不足以让她产生任何情绪。

——

进宫之后,薛嘉宜和徐柔歆一道,去给宗太妃请安。

宗太妃并不畏冷,正在四面开阔的亭下作画。见两个年轻的姑娘朝她请安,她只略掀了掀眼皮,问道:“此番来得匆忙,心里可有怨言?”

徐柔歆忙回答道:“能早日进宫侍奉太妃,是臣女的福分,怎敢有怨言?”

宗太妃笑了一下,眸光却依然冷淡:“怎敢。你的意思是,心里确有怨言了?”

徐柔歆再圆滑,也不过是女孩家的圆滑,闻言,立时便心惊了起来,扑通跪了下去。

宗太妃并不管她,视线渐移到了徐柔歆身边的另一道身影上,问了如出一辙的问题:“你呢?可有怨言?”

薛嘉宜不知道怎样回答这样的问题,只好说了实话:“臣女长在乡下,留在京城的那个家中,又或者进宫,对我……对臣女而言,并无区别。”

这个回答其实并不好,父母长辈如何暂且不论,身为儿女对家毫无留恋之意,这话若是说起来……

一旁的徐柔歆都有些为薛嘉宜害怕了。

上首的宗太妃却什么也没说,只搁下笔,轻轻带过了这个话题,与身边的大宫女繁炽道:“带两个新人下去安置吧,挑好些的宫室。”

老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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