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人出现的速度和消失的速度一样快,草地上的鼓包逐渐平息,他们的声音也慢慢地听不见了。

他们被吞噬了,被这片草场吃掉,消化,溶解,一个活人进去,片刻之间便化为一滩脓水。

“你是什么意思,你怎么看见的。”

我已经不在乎脚底下的这片草地了。教授的话让我感觉到了一种全新的恐惧。并非是直面未知才会令人胆寒,有的时候,已知的未来更为恐怖。

教授转过身来,草原上的风带着一种泥土和草的腥气,在里面我还闻到了一种血肉腐烂的臭味,意外的竟然有些暖意。

他站在这片涌动的草原前,草叶伏下身躯,昏暗的云朵在身后翻滚,这片危险的大地满意地咕噜着,正在为不为所知的秘密驱使。

而他显然已经摸出了其中的门道。

“梦并不一定是连续的,”他说,“我只能看到其中的一些片段。但按照以往的情况来看,所有的碎片都会成真。”

“我看见了一个摇动的画面,我们面前是一座纯黑的山脉,周在我旁边,还有另一个人也在。”他淡淡地看着我,“在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确定那个人是你。”

他的话给我带来了极大的震撼,这种预知一样的能力我只在小说中听到过。但是很多小说中的套路和这个不一样,中国人还是非常讲究人定胜天的,大部分被预知到的命运不是主角掌握最终解释权,就是根本上可以通过一些行为来改变。

“什么叫所有都会成真,”我说,“所有?所有你见过的?”

“林,”教授笑了一下,每次他笑的时候看起来都会有一种非常微妙的感觉,他的笑几乎不是源于开心,而是源于一种自嘲般的无奈,“你要明白,不是所有人都能打败命运的…或者说,根本没有人能打败命运。”

“周有没有和你提过?我的专业是数学,我曾经是对于这个世界的真实性最深信不疑的那批人之一,对我来说,只要圆周率没有算尽,对于数学的探索就没有尽头。”

他说。

“但是后来我发现,数学是有局限的,圆周率也是有尽头的。或许某个非常简单的'表层答案'就是圆周率的最后几位。我们的所有数学、物理及天文学的知识可能都建立在错误的假设之上,如果是你,你也不会轻易接受这一切。”

我愣愣地看着他,我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

“我能了解到以后发生的事情这一点,就是一个非常有力的佐证:我们的行为并不能对未来造成任何改变,我们只是瓶中的蚂蚁,按照看不见的大手摆弄好的小路行走。”

“没有其他更好的词能形容它了,这就是…命运。”

命运,不可违抗的,不会发生改变的。未来的一切都是无意义的,过去的一切也不过是必然会发生的。

你的人生不属于你自己,甚至可以说你的选择和决定都一文不值。如果你名满天下,那就是因为那只手在它给你选择的那条路上放上了包装好的大礼,如果你贫困潦倒,不过也就是更高的力量想从中品味悲剧带来的特殊乐趣。

人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政治,经济,文化,人类所构建的一切,都不过是适当的时候就会出现的装饰品。人甚至不能肯定自己本身拥有智慧,因为你不知道这个想法到底是你自己产生的,还是别的东西放在你脑海中的。

“不可能,”我说,“怎么会有这种事?”

“或许我们并不是每一个人,”教授的声音低沉而温和,“或许这根本不是真实的世界,我们被自身所局限,看不见这个世界的真正面貌。”

“但当你短暂地跳出去,到了更高的地方的时候——你就能看见这个世界的一切,过去,现在,未来,都是重叠的点,你能站在一个角度上,看清楚所有的答案。”

“这就是我们要去寻找这些的原因。或许打开那扇门后,你走进去的地方,才是这个世界真实的模样。”

“现在你看到的这些…”他转向远方的草原,“或许也是真实世界难得透露出的一角。”

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呼吸困难。

我的身体本能地在抗议这一切,因为我的大脑告诉我这些都不是真的,它有自主的想法,没有被任何东西影响。但我不能证明这个念头是否是真的发自内心,还是一个阻碍我继续思考这一切的屏障。

我捶着胸口站在原地,用力咳了几声。教授站在旁边,等我自己缓过来。

“那你…你是怎么接受这一切的?”

我抚摸着胸口,强压下那种强烈到不正常的怀疑感。

“当然是否定这套理论,并且寻找它是错的的佐证。”他说,“相信我们能找到另外一个合理且不违反宇宙规律的答案…证明你我都真实存在。”

他的表情非常放松,刚刚谈论的宇宙洪荒人类文明好像只是天气不错那种程度的闲聊。

我脑袋乱七八糟,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忧虑是很好的,”他说,“但是我们都要有自己的路。”

我明白,有的时候与你抗争的并非是奇诡的世界,而是你自己。

如果没有自己的路,无论去哪里都有可能迷失自我。而教授他们的目标坚定,即便他们最终得不到好的答案,放弃也是绝不可能的。

这让我觉得一下子就轻松了不少,同时我也很理解他的想法。科学家都是喜欢钻牛角尖的,如果他不这样做的话,我怀疑他早就疯掉了。

既然有一个怀疑的点,那我们就要保持怀疑。假设这个世界上有外星人和真正发现了外星人是完全的两个概念,既然暂时没有抓到真的,就让它先停留在假设的阶段吧。

那一瞬间的毛骨悚然感很快过去,教授站在我旁边,他的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我很难怀疑这一切是假的。

我没办法想象出这样的一个人物,像爽文主角身边的最强战力兄弟一样,处处都十分完美,还愿意拉你一把。我这样的平凡人也有平凡的好处,只要明天不世界毁灭,那就还是要吃饭睡觉,想要放纵自己都找不到途径。

教授这样的人则可能恰好相反,他们会真心诚意地担心天会不会塌下来,毕竟要是真塌了他们要负责补上。他们思考的东西,我想起来,感觉就像是杞人忧天,小学生担心火箭发射,有点不自量力了。

我看向他,他已经没在看着我,老神在在,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如果这是真的呢?”

我追问了一句。

“我是数学家,”教授看了我一眼,他平时的那种充满审视的紧绷神态不见了,取而代之是更为温和,甚至随和的态度,“在我这里,只有非常确切的证据才能作为证明条件。”

或许他也早就想说这些话了,他需要一个听众,一个虽然或许不能完全理解他,但是能听他说一说这些显得他并没有那么靠谱的猜测的人。

做个完美的领导确实很累。他的能力恰巧是他的弱点,作为领导人,你只能告诉他们这个能力有多便捷,却不能谈谈它到底给你带来了什么。

我感觉我隐约有些了解他,当然,是在他愿意透露的范围内。

“确切到有哪个神亲口跟你说吗?”我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没想到教授被逗笑了,他笑起来是很温和的,像那种老一辈的知识分子,因为读书读多了,修养很高,所以谁都很难真的冒犯到他们。

“大概吧,”他说,“不过到了那个时候,我可能也只会怀疑它是不是真的神。”

他这句话说得很认真,之后我也还一直在想。他相信,但又完全不相信这一切。正因为他的这种怀疑一切的态度,他才能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金毛和他意气相投,估计也是一个想法。或者金毛那种莽夫,更大可能是完全不在乎这些,假的又怎么样,反正还不是活着。

我不知道哪种态度更好,或许我更倾向于金毛的那边,但是又觉得教授的想法才应该是某个时代的中流砥柱所应该有的。

我们站在那里又等了一会,土地很快就恢复了原样,再也看不出任何奇怪的地方。

这一切来得快过得也快,我想要走前一步看看,直接被教授拉住了。

“隆起的水泡是一种特殊的沼泽,它们的移动应该是气体喷涌时的不同地点造成的。”他拉着我,让我站稳,“这下面有很多烂泥地,没平复前一踩就陷进去,草皮还能合上,刚刚那些人估计凶多吉少了。”

“真的有这种东西吗,”我说,“有的话走近科学里不早就应该报道了。”

“他们也并不是什么都知道,”教授说,“这些沼泽甚至本地人都很少见到,它最多的时候是在几百年前,那个时候这里地底下的气体比较多,甚至能形成草地沸腾的景象。”

“我们所看到的这幅景象几百年前应该也出现过,只能说不常见,不能说不存在。”

这让我想起了之前有人说龙或许真的存在,但是没有化石什么的,所以大家都不认为它存在。

“那龙存在吗。”

我问。

教授没听清楚,或者他以为自己听错了,露出了一个“?”的表情看着我。

“没事,我自己和自己说话呢。”

我迅速说。

教授刚才说的倒也还算是个答案,一路上我遇到的这种看似怪异但实际上却能被解释的东西太多了,虽然这一切很怪异,但有一个简单的答案比没有稍微好些。

回去的路上我跟在教授后面走。他跟我说了那么多话之后,我又觉得他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难以接触了。

让一个人崩溃或者是怀疑自我的点其实应该属于一种个人隐私。之前教授和我也说了很多事情,但是那种态度是非常公事公办的,私人方面的内容几乎是一点都没有提到,更不用说像今天一样交流了。

他其实和我的第一印象还是挺有反差的,我觉得金毛外热内冷,他刚好反过来,像是外冷内热。初见会有点怕和他独处,但其实接近了之后,发现他这人挺温柔的,有问必答,态度也很好,只能说不是社交恐怖分子,和金毛一对比有些吃亏了。

“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不爱说话的人,”我追上去说,“你一开始看起来就…不爱说话。”

“我从来都没有不爱说话,”他莫名地叹了口气,“周在的时候,我不需要多说而已。”

这么可怜的吗,我也没忍住笑了一下,“那你是他的领导,确实他帮你说就好。”

“是么,”他说,“我们只是算互相帮忙而已。”

什么互相帮忙,金牌搭档还差不多。

他以为我没看出来,他们俩的默契绝对不是几次合作能弄出来的,他和金毛还是一个脑力劳动者一个体力劳动者这样的经典搭配,如果我会画漫画,他们早就被我当作冒险故事主角的原型了。

可惜我不太会画,并且对教授我还是属于不太敢冒犯的状态。这是一种对高级知识分子莫名其妙的敬仰。虽然他也并没有像生活大爆炸的主角那样经常提到一些我不懂的理论,但和他说话总是害怕暴露自己没什么文化的事实。

我们就这样走回营地,掀开帐篷,里面竟然已经有了好几个穿着潜水衣的人。他们的潜水衣上还湿漉漉的,我们一进去,好几个戴着护目镜的脑袋转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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