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个侍女,你是疯了不成?!”
低沉的嗓音中是浓烈的不悦与愤怒,被烛光拉长的身影如同一座大山,压得姜泠连呼吸都停滞了。
她左手无力地耷在案上,鲜血浸湿了月白衣衫,缓缓仰头看向半蹲在身侧之人。
裴敛那双黑得吓人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影子,怒意翻滚如火,好似要将她整个吞噬。
灯下美人苍白无力,细血如涓流,如此画面实在蘼丽,却也实在刺眼。
“怎么是你……”她语调很轻,但裴敛还是立即捕捉到她的失望。
松开她的手,裴敛捞过那只还在往外冒着鲜血的腕子,取过案上白帕,不由分说按了上去。
“嘶——”她痛得身子微躬,下意识去推腕上那只大掌。
可那手冰冷如铁,紧紧把着她的手腕,纹丝不动。
“不是很有胆吗?怎么如今倒是怕疼了?”裴敛声音冷,眸色更冷,分明已是深春,却让姜泠不禁后脊生寒。
她仿佛犯错被抓的学生,惶恐不安地看着面前的严师。
自从她搬来之兰阁,裴敛从未来过,为何偏偏今夜此时过来了?银山也是刚知她的打算,若非裴敛有未卜先知的本事,那便只能是她倒霉了。
她偏过头,视线绕过裴敛,看向站在殿外同样满面惶恐的银山,心下微叹。
果然,她向来倒霉。
“坐好,别乱动!”裴敛厉声说道,侧身挡住她的视线,而后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去寻太医令来,其他人守着宫门,谁也不许进。”
“是!”禁军齐齐答是,声如洪钟,而后步履整齐地朝外走去。
银山站在殿外,想开口问问姜泠的状况却又不敢,捏着手来回踱步。
殿内的人被他杂乱不安的脚步声吵得愈加心烦,不禁朝他喝了句:“滚!”
银山一愣,随即不敢再留,快步离开了正殿。
姜泠也被这声怒斥吓了一跳,看着银山略显可怜的背影,心中亦是有股没来由的气恼:“王爷有气冲我撒就行,不必迁怒旁人,总归我就在此处,要骂要打,我绝无怨言。”
裴敛依旧紧按着她的手腕,眼见鲜血浸出湿了他的手,也丝毫未松,沉声道:“你尚且自身难保,倒还想着护着旁人,那你以为本王为何生气?”
“我若此时出事对王爷不利,王爷无非是怪我不信守承诺罢了。”她答得迅速,不假思索。
也只有这个理由才说得通,为何裴敛会如此愤怒。
愤怒,是因为在意,而能让他在意的,只有天极殿那个位置。
不知是否对她的回答极为不满,姜泠甚至觉得腕上的力度更重了几分,让她有些受不住。
手上吃痛,她欲从他掌中挣脱出来,于是使了些力,疼得她眉头紧蹙唇色发白。
裴敛瞳色愈发浓重,连烛火都照不进去,只有一道单薄脆弱的影子正在胡乱挣扎着,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分明携着热气,却又带着刮骨的寒。
下一瞬,他反握住她另一只手,倾身上前,将她困在案边:“既然知道就好好活着,别动这些歪心思,若再有下次,本王定会罚你!”
衣袖带起的风,扑灭了案上唯一一盏烛火。
姜泠后腰抵在案上,左手被他紧紧攥住,右手被反剪至身后,根本动弹不得。
黑夜之中,耳边只有衣衫摩擦声和分不清她和他的急促呼吸声,铺在她面上,有些烫人。
咫尺之间的距离,仿佛耗尽了她周身的空气。
带着温热沉香气的呼吸越发靠近,姜泠一怔,随即迅速别开脸道:“很疼,放开我……”
说着她再次用力试图挣脱桎梏,裴敛手上一松,放任她右手离去,可左手手腕依旧被他牢牢握在手中。
“不想失血过多而死就老老实实呆着别动。”不知为何,裴敛声音有些沙哑。
“这点伤口,还不至于要命。”
虽如此作答,但姜泠到底没再挣扎,只吞吞吐吐问道:“不过王爷怎知我是为了秋杏,而不是……”
黑暗之中传来声很轻的笑,随后裴敛笃定的嗓音传来:“你不是轻易屈服的人,活着对你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感觉到掌中的腕子微微一颤,却半晌再没声音响起。
沉默寂静之中,姜泠无声弯了弯唇。
他倒是,还挺懂。
白日阴雨绵绵,夜晚更是乌云沉月,不见一丝光亮。殿中很暗,暗到裴敛只能依稀看到一道轮廓,与他的轮廓相连。
他没再开口,只定定地看着面前轮廓,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寂静磨人,姜泠觉出一丝尴尬来,于是刻意清了清嗓,问道:“王爷为何此时过来了?连朱常侍都没带,若王爷有吩咐,找个人来唤臣一声就是。”
冷静下来,她也将君臣寒暄那一套重新端了出来。
“闲来无事来看看,”裴敛坐直身,言简意赅地回答道,“谁知捉个正着。”
其实今夜他本在高阁上眺望,却见之兰阁灯火昏暗,人影都瞧不见一个,白日里之兰阁出了被投毒的大事,便显得这头的宁静格外诡异。
思量一番他决定来看看,殊不知之兰阁当真出事了,出得还是这等荒唐大事。
姜泠也觉得奇怪,一日十二个时辰裴敛都不够用,竟也有闲来无事的时候?
今早之兰阁出了被人投毒的大事,他撂下句彻查后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却又在此时过来。
嘴上说着不恼,心中到底是有些没消的余气。
她再次抬手去扒裴敛的手,边扒边说道:“已经好了,王爷不用再按了。”
手背上传来阵阵冰凉,带着平滑细腻的触感,如清泉之水,润物无声。裴敛不自然地收回手,压制下心口没来由的燥热。
“知道痛,以后就再做这种蠢事,还有本王在。”有别于方才的严厉呵斥,这句话,他说得很缓慢,也很温柔。
他与姜泠对坐着,看不见彼此面容,姜泠却能感受到他刻意收束了浑身戾气。
眼眶突然不可抑制地酸胀,明知面前人看不清,她仍是别开眼看向殿外婆娑树影,按着左手腕的右手猝然用力,痛感袭来,才抑制住了她险些倾泻而出的软弱。
“秋杏是臣的人,护她是臣的责任,与王爷无关。”
面前人闻言轻笑一声,道:“那你是本王的臣子,护你,也该是本王的责任。”
春夜渐暖,万物躁动,明知他是在说盟约一事,她胸腔中仍是剧烈跳动,声声如鼓,让她十分不适。
她忍不住腹诽今夜的裴敛当真是中邪了,恶狼非要装绵羊,索性闭上眼,不再理会面前之人。
殿内殿外一片漆黑,风声阵阵,传来海棠摇曳的沙沙声。夜痕已经被清理干净,花香不再浓郁,恢复了它该有的清雅淡然。
一片寂静之中,宫外有急促脚步声传来。
姜泠动了动身子试图去点蜡烛,可右手还未松开手腕,就被裴敛又按回原处。
“好生按着,火折子在哪儿?”他道。
她只得坐了回去,朝殿内北侧矮柜点点下颌:“收到柜子里了。”
裴敛起身,取出火折子点燃烛台,就见殿外禁军拥着个太医令疾步走来。
他一手持盏,一手护烛,冷眼看着战战兢兢的太医令,质问道:“为何来得如此之慢?”
太医令是晨间来的那个,日常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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