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云团缓缓裹住柔柔的月,不久,月散了,日头起来了。

散下的床幔透出一丝间隙,锦被下姑娘依偎在公子怀里,姑娘面颊粉嫩,不施粉黛,卷翘的眼睫微微颤了颤。

云柚觉得有些热,屋里冰鉴不凉快了,想出声唤冬环,但刚想张口,就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不止是嗓子不舒服。

她被人抱着,手就在她腰间,她眼眸迟钝地转动,然后抬一下头。

沈微林……

云柚突然全身蔓延上一种酥麻的感觉,像是历劫时最先被雷劈的感觉,外焦里焦。

她的身子里有一种很强的破碎感,好似动一下就会难受得很,她蜷缩了一下足尖。

沈微林很早就醒了,见她还熟睡着便继续拥着她,不急着起来。这会儿察觉她醒了,便睁开了眼,手抚了一下她额头和面颊:“有没有不舒服,饿了吗?”

他醒来时发觉她有些发热,便把屋里的冰鉴撤下去了。药效过后,他带她去沐了浴,抹了药,但不知是不是还是疼得发起了热。

这时摸着额头还是有一些热,吃过早膳唤御医来瞧一下。

云柚摇头,忍着身上的不适,声音很轻:“我想起来。”

“好,但时辰还早,要不要再睡会儿?”他还牵着她的手,她揪着被子不说话。

云柚见他起身,目光从褶皱的被子上移到他身上,他身上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她也是,但这不是她的。

他里衣领口处松了一些,她看见一点肩膀上的牙印,小小的,但很深,她咬的吗?

沈微林让人送来了新的女子衣裳,应该合她穿,起码里衣是合适的,这会儿他起身把衣裳拿过来一件件给她穿上,云柚从醒来之后就没说过话,看着他笨拙地给自己穿衣裳,她只是面红。

云柚的发髻已经都乱了,柔顺的头发散下来,他寻了一个她的簪子给她挽了起来,但松松散散的,比冬环的手艺差多了。

“还要再睡一会儿吗?”云柚的衣裳都穿齐整了,沈微林身上还只着一件里衣,他见她貌似没什么精气神蹲在她面前温声问她。她才睡了几个时辰,这会儿若是不再歇会儿,白日里应会睡上许久。

云柚避开他的目光摇头,她的目光落在他若隐若现的肩上的牙印,她身子有点奇怪的感觉。

她昨天亲了他,他也亲了她,但他好像不是自愿的。

她和他的衣裳都脱了,她逼着他做了和画本上一样的事情,但那是成亲之后才能做的事情。

可是她昨天很难受,原来喝了春日酒会这么难受,春日酒会让他不得不亲她,不得不和她一起做成亲之后才能做的事,他喝了很多,肯定比她更难受。

但她不知道原来春日酒是用来逼迫别人的。

云姝阿姐就是想这样,然后让周公子不得不和她成亲吗?

“云柚,哪里不舒服吗?”沈微林见她一下红了眼,牵住她的手蹙了下眉。

云柚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声音闷闷地唤他。

“沈微林。”

“嗯。”他用指腹碰了一下她的眼尾:“在想成亲的事吗,成亲的事……”

云柚心一下子揪起,她不要沈微林这样不情愿地娶她,她提高了一点声音唤他名字然后站起来。她的心跳得好快,她抚了一下心口。

“沈微林,我,我要去成亲了,以后不能来看你,我爹爹娘亲给我说了亲事。”

她红着眼,眼睫一直颤,尽力压着乱跳又难过的心把话快快地说完。

话音落下后,屋中一阵寂静。

姑娘的裙摆从眼前晃过,门被推开又利落关上,屋里只剩一人了。

床榻边上落下一支小巧蝴蝶发钗,沈微林拿起那支发钗,上面还有余温,她方才一直握着它,是不想和他成亲,紧张,在想着如何摆脱他吗?

门外传来敲门声,他敛起眼底的郁气收了发钗去开门。

姜满福一来便看见云姑娘从皇上屋里出来,这,这才卯时啊,欸不是,云姑娘是不是哭了?

姜满福瞧见她抹了眼泪,但她没瞧见他,翻墙走了。他张了张嘴还不清楚形势,谨慎地上前敲了敲门。

沈微林本以为是她去而复返,门外却是姜满福。

姜满福瞧见皇上眼里一下出来的冷意,不由心颤了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

“……皇上,奴才瞧见云姑娘好似哭了……”

沈微林垂着眼捏紧了手上的发钗。

哭了?因为他碰了她吗?

丞相府里的下人守夜的还未去歇息,提着灯笼在四处巡看,天边日光初现,天色微亮,烧云团团。

云柚躲在假山后藏了一会儿才回芭蕉阁,翻窗的时候腿侧碰到了窗子,疼得她越发难受,躺在床榻上用寝被蒙住自己。

小小的闷闷的抽噎声断断续续从寝被里传出来,约摸一炷香过去,抽噎声便停了。

许是有些热,不久床榻上的人便翻个身,脑袋从被子里露了出来,娇面粉红,但留下几道浅浅的泪痕。

冬环去取了早膳回来,见冬穗还候在外头,皱眉:“小姐还未起吗?”

“还未。”冬穗摇头:“我方才进去瞧了一眼,小姐还睡着呢,要不要唤孙大夫过来瞧瞧呀?”

冬环把早膳给她拿着:“我进去瞧瞧。”

床榻上的姑娘还酣睡着,脸贴着柔软的枕头,这会儿翻了个面,面朝外,冬环见床幔没有散下来便皱了眉,又见小姐面上有隐隐约约的泪痕,眸中忧色更重。

“小姐,早膳已经拿回来了,要不要先起来用膳?”冬环动了动她的手指轻声唤道。

云柚指尖曲动皱了皱眉,困倦地睁开一只眼,见是冬环。

“冬环,我想再睡一会儿,好困……”话落,她又闭上眼睛了。

冬环给她轻掩住被子:“好,小姐再睡会儿。”

冬穗在描着食盒上的花纹,时不时还探头出去瞪一眼芭蕉阁外的那个婢女。

老夫人屋外的下人一早便过来要唤小姐,说是宫里的嬷嬷来了,要教小姐规矩,让小姐起了便过去,莫要耽搁。

“说得多神气似的,还莫要耽搁,我们小姐就是要睡到自然醒。”冬穗小声地自言自语。

“冬穗,你嘀咕什么呢?”冬环走过来不解地看着她。

冬穗被吓了一跳,拍拍胸脯:“你过来怎么没声呀,吓我一跳,我在嘀咕外面那人呢,都快站那一早上了。”

“小姐还困着,让她等着吧,昨日便说小姐不舒服了,今日竟还要学规矩。”冬环不甚在意。

冬穗:“夫人应当不知道老夫人要小姐学规矩吧,不然肯定会打发了那人。”

夫人最舍不得小姐受苦了,当然除了抄佛经和克扣小姐的糕点月钱。

巳时三刻,云柚才将将醒过来,唤冬穗进来伺候她洗漱。

“冬穗,我想沐浴。”云柚脸趴在枕头上倦倦地道。

“好,奴婢去打水。”

“小姐,奴婢昨夜忘记给您宽衣了吗?怎么您还穿着外衣歇下?”冬穗暗自自责自己的疏忽,但她明明记得自己给小姐宽衣了呀。

咦,这衣裳又是哪来的,她没见过呀,应当是昨日青衫阁送来的吧,冬环收起来的,她没瞧见,这料子比往日的好多了,应当是新料子。

“应该是吧。”云柚抿了一下唇,伸手拨弄了一下水上的花瓣,她感觉自己的身子有些怪怪的,很别扭的感觉,但她说不清楚。她只能尽量不去想,她不太记得昨夜醉后的事情了,只记得很疼,很痛。

她胸前也有些不舒服,像是要咬过了一样,他是不是不高兴所以故意咬她的?

冬穗一如往常地给小姐擦背:“小姐,您这肩上还有前面怎么红红的呀,屋里有虫子吗?”

但她前两日才晒过被子呢,难不成是那时染上去的?

“嗯……有虫子咬我。”云柚揪烂了一片花瓣,语气有点闷。

“那我一会儿拿去洗洗再晒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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