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怒吼,三人俱惊。

连月澜自己也久久回不了神。

她身形抖如筛糠,双目圆睁,大声喘着粗气。

但此刻,她丝毫不有后悔,心底的无尽愤怒已然彻底吞噬了理智。

已经忍得,够久、够多了。

从逃出宫门的一刻起,便一直任人摆布,受尽折辱。四处忍气吞声,只为苟活于世,不枉至亲心血。

如今,逝去的亲人遭他如此羞辱,月澜本就伤痕累累的心再次破碎。

旧伤再添新痕,再也无法压抑。

与此同时,被骂的裴谦,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

随即,他的脸色瞬间布满阴云,黑得吓人。

“我是畜生?到底谁是畜生,高月澜你最好给我弄清楚!是你那无用的老父!”

“闭嘴!你这个畜生!”

月澜的蜜色眸子里腾出熊熊火焰。

不够解气,盛怒之下,月澜的喉间爆出一道震耳尖叫。

“啊——”

王伯害怕地捂住耳朵,难以置信地看她似乎又有动作。

月澜往后退了半步,蓄力,弓起身子,像只炸毛的小豹子。

眨眼间,便一头扎向面前的裴谦。

砰——

毫无防备地,裴谦被暴起的小豹子砸得虚晃几步,直接撞上了身后的王伯。

还只是开始。

月澜直接缠了上来,双眼通红,对着裴谦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她绷紧五指,抓起他肩上的头发,发了狠地往下拽。

小裴将军被扯得呲牙咧嘴,只觉头皮都要被带下来。

再顾不上什么君子风度,他强忍着痛伸手,直取月澜头顶鼓起的发髻,作势就要撕下眼前张牙舞爪的刺球。

不料,被脚下的碎玉一滑,没站稳。

哗啦——咚——

竟直直摔倒在地上,后背触地的瞬间弹起数块碎玉,惊得王伯连连往后退。

裴谦摔倒的一刹那,

月澜乘机挣开他的手,乘势半跪,右膝顶住他的胸口,提拳,狠狠往下砸,拳拳到肉。

被铺天盖地的小拳头打得一时睁不开眼,裴谦只能抬起双臂死死挡住。

王伯抱着盒子急得团团转,却始终不敢上前,生怕被殃及池鱼。

他站得远远的,央求道:

“公主,公主快些饶了裴将军吧,将军他知错了……”

远处,陈媪捧着的手炉哐当掉在地上。

“祖宗——!这是怎么了!哎呀!”

陈媪大老远地便瞧见缠斗在一起的两人。

她两眼一黑,险些晕过去。

回廊下,噼啪挨打声,陈媪骇人的哭喊声,月澜裴谦二人的怒吼声,还有王伯无助的制止声,声声钻耳,乱成一锅粥。

庄严肃穆的官舍,也是头一回迎来如此热闹的场面。

陈媪扶住柱子,堪堪稳住身形,当即提裙奔向月澜。

“哎呀,公主!公主快下来!王伯还不快来帮忙!”

陈媪边跑边哭喊,就要上前去拉开月澜。

地上的两人,却充耳不闻。

“死丫头!死丫头你脑子坏了!快给爷滚开!”

裴谦嘴里无休止地叫骂,可他到底是习武之人,月澜的拳头落在身上倒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

不过就是脸花了,头发掉了好几绺。

略微冷静下来,裴谦睁眼,从双臂的缝隙间瞧去。

见她杀红了眼,还在发了疯似的挥拳。

裴谦喊道:

“疯丫头!你再不起开,休怪小爷不客气!”

他作势就要曲腿,提膝击上月澜后背。

见势不妙,陈媪与王伯手疾眼快,连忙将月澜一左一右地架起来。

王伯安抚道:

“哎呀,好了公主,公主快些消消气罢!”

“公主啊,怎么奴婢就回去一会儿,您就,唉……,是不是他欺负公主了?”

月澜着了魔,陈媪痛心疾首,紧紧抱着给拍背顺气。

裴谦一个鲤鱼打挺,刚站稳,还没出声呢,就听见陈媪的话,他的火气又冒上来。

不服气地嚷道:

“你这老妪瞎说什么!小爷何时欺负她了!明明是她自己一头撞上来,玉也碎了一地,说她两句就要上来打人!当真是野蛮疯癫!”

月澜的呼吸还很急促,气呼呼地回嘴:

“是你三番两次辱我父兄在先!没有教养的人分明是你!”

王伯与陈媪一人一边,死死拉住气急的二人,生怕再打起来。

一圈的下人们听到动静,也三三两两地围了过来。

王伯连忙劝道:

“哎呦,公主!将军!快些别吵了!二位各退一步如何?如今骂也骂了,打也打了,便不要再闹了。”

二人还是梗着脖子,王伯头痛,只好搬出刘巽这尊大佛来,道:

“闹到大王跟前,二位都不好过。小裴将军不是要吃晚饭吗?你们几个还不快扶将军去更衣吃饭。”

说着便向廊前几个家仆使眼色。

“裴将军快去吧,容老奴再去库房挑件寿礼,稍后就送过来,还请将军息怒。”

说完又转身来安抚月澜,道:

“公主也莫要再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阿媪,我这就让人去找大夫,公主的手都击红了,等下可得好好看看。”

他顺手招呼剩下的家仆。

“都别在这站着了,你们几个去送公主。”

耳朵一动,听见王伯的话,裴谦都走远了还回头叫道:

“你这老翁心偏到姥姥家了!小爷也受伤了!”

“好好好,都请,都请,阿年还不快去多请几位大夫!”

王伯的头都要裂了,活了这么些年,他哪见过这士绅贵族的府宅里,公子小姐们还能闹这一出儿。

心道:

“都是祖宗!”

碧溪源。

褪去适才激烈的情绪,此时的月澜,静静坐在妆案前,纹丝不动,痴痴凝视着铜镜中映出的自己。

大夫刚刚来瞧过,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一番,并未有什么大碍。

只是双手有些瘀伤和擦破皮,现下已经包扎完毕。

陈媪端来热水,给月澜擦了脸,正欲将蓬乱的头发给梳顺。

方才还抽抽噎噎委屈地不停,这会儿又一言不发,像个人偶似的。

陈媪语气里满是心疼,却又略带些责备,道:

“公主现下可好些了?公主不必自责,是裴将军有错在先,公主教训也就教训了。只是,公主日后还是不要再亲自动手了,对方到底是男子,若是被他伤着了就不好了。”

月澜缓缓摇了摇头。

“阿母,我倒没有自责,只是……”

不知该如何回陈媪的话。

冷静下来后,她才感到阵阵后怕。

从前便听到裴谦常唤刘巽兄长,他二人既是兄弟,她这样一闹,万一被刘巽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她很是担忧。

而且,才刚借居到官舍,就把人家弟弟揍了。

会不会?会不会又被赶回到战俘营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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