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碧云作为正妻,出身清贵,自然看不惯妾室商贾之家的银钱俗物,当下脸色微沉,瞥了一眼谢霖,然后拨着茶碗对秦桑道:“你生得很好,倒不必那些身外之物点缀,就这样素雅一些已经极好了。”

主母都为自己说话了,下面人哪有不懂的。

这时最小那位谢筱也忽然道:“霖姐姐有什么好东西干嘛只送新来的姐姐,我也是你妹妹啊,为何不送我一支?”

谢霖尴尬用帕子沾了沾嘴角,笑道:“自然,四妹妹若喜欢,待会儿一起去我屋里挑。”

岑碧云便捋了下绢帕:“行了,你们各自去忙吧,我亦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就不拘着你们在这里说话了。”

大家都站起身,听见岑碧云边走边吩咐下人:“去把谢三胡给我找来,回来以后整日不见人影,好好的亲事非要拖黄了不可,半点不省心……”

谢三胡……便是谢岁安的乳名,秦桑恍然,原来当时原主向自己许愿,说的便是他啊。

好一个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这时秦桑发现谢霖又看了自己一眼,颇有些意味深长。

奇了怪了,今日这是怎么了?总有一种被人围着看稀奇的错觉。

她懒得同这些人窝里斗,洒脱地迈出了堂屋大门,却发现那位刘嬷嬷果然跟在自己身后。

她回头瞥了眼,暗暗蹙眉,思量着接下来行事该如何避开她。

她定然事事都会向主母汇报,自己若要出门什么的,还得想法子将其支开。

不过也简单,一个老妈子罢了。

回了自己的小院后,她接着吃了两个软烙,然后对一直立在一旁的刘嬷嬷小笑眯眯地道:“亏得嬷嬷来了,我这院里也有了主心骨,否则处处小心,什么都不懂。”

刘嬷嬷面上微微露出得色,嘴里却道:“老奴只是在相府待的时间稍微长一些,知道府内许多规距罢了,主母将我遣来姑娘院子里,也是想我帮衬……”

这时秦桑笑着打断她:“我从老家带回一些细软首饰还不及整理,虽然穷乡僻壤带来的,但仍有许多我心爱之物,怕丫头们不懂,既然嬷嬷来了,便请嬷嬷帮忙带着丫头过去看看,能理清统计归库,那便最好了。”

那刘嬷嬷听了这话,小心看了一眼秦桑。随后恭敬道了句“是”,便带着一个小丫头去了。

伶仃看了眼,担忧道:“姑娘,那些东西……”

秦桑却起身往屋里去:“走罢,赶紧换身衣服出门去。”

她来这里可不是整日坐着绣花享清福,当那坐井观天的闺阁小姐的。

她得出去,将这京都城的犄角旮旯都摸清楚了。

市井之内,流言多,实话也多。

何况她如今到了这里来,虽说身上还有些积蓄,可将来用钱的地方海了去,接下来秦保蕴那边还要养人手,没有银子可办不成事。

昨日她上街,见着京都好繁华,便已经琢磨着也要弄两家店面,少说要给自己增加些流水,顺便洒些耳目下去。

为免麻烦,主仆二人女扮男装一番后,走到了最近的一处小门,不曾想,守门的侍卫却将她们拦了下来,说是不认得。

也难怪,秦桑才到这相府两日,也没在所有人的面前露脸,昨日出门也不是走这一道门,看门小厮不认得也正常。

正想着如何解释,却有一人翩跹而来。

“这是府上新来的秦桑姑娘,好好记一记,下回莫再失了礼数。”

来人是谢仲昫的第四子,谢霄。

他吩咐了看门小厮,随后上下打量秦桑:“为何这番打扮?是要出去采买什么东西?”

秦桑笑道:“随意逛逛。”

谢霄双手负背,点点头:“也是,京都繁华,你初来乍到,出去逛逛也是正理。不过,你若要出去,也应该禀了主母,让人备好车驾大大方方的出去。京都城甚大,光靠一双腿可丈量不出方寸来。”

秦桑心道相府规距果然多,又道或许今日出不去了……这时,谢霄又叹道:“罢了,正好我也要出门,你先与我一道吧,等我到了地方,马车便留给你用。”

说着便迈步跨出了门去。

秦桑自然惊喜,忙跟了上去,且十分乖觉地道谢:“那就多谢四叔了。”

谢霄回头瞥她一眼,没说什么。

上了马车,秦桑觉得很温馨。仔细瞧过去,只见车厢壁上左边雕着祥云飞马,右边刻着大漠草原,地上铺着虎皮毯,榻上是天青色丝绸软垫,其上布置了乌木小几,几上摆着精雕彩绘的茶壶并点心小盒,乌木小盒一角,正正刻着一个“霄”字……这般个性,大约是谢霄的专属座驾了。

见她一直盯着车厢壁的刻画看,谢霄轻咳一声:“闲极无聊,瞎作的,也值得你看那么久。”

秦桑回头面露惊讶:“你刻的?”

谢霄倒了一杯茶给自己喝:“嗯。”

秦桑拿手细细摩挲:“刻得极好,画工也好。”

谢霄靠着隐枕颇悠哉:“你还懂画。”

“略懂。”秦桑也谦虚起来,“不过你去过大漠?”

“不曾。”谢霄抿了口茶,“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这样的画作,街口随意一个画匠摊子上都有,何须亲自去看。倒是你,”他似笑非笑看着她,“什么都能‘略懂’,看来呆在乡下的几年,着实也没闲着。”

秦桑礼貌地笑着:“一些闲来无事的玩意,相比四叔,我这技艺实在拙劣。”

谢霄也不为难她,笑了笑,阖上眼靠着车厢壁假寐。

车子穿过闹市,在一雕梁画栋的大酒楼门前停下,谢霄终于将那懒懒的身子托起来,伸了个腰,道:“我到了,你要去哪自己跟车夫说。天黑之前回府就行。”

他躬身走出车厢,走了一半又回头:“不要惹事,若是惹了事也不要怕,让车夫来找我。”

秦桑没料他会说这话,心里莫名一暖,就见那人已经出了车门,轻快地蹦下车了。

车夫问秦桑接下来去哪,秦桑道:“随意转转吧,哪条大街最热闹,便去哪条街。”

车夫便赶着马往京都城内最热闹的几条大街去。

最热闹的街口往往人流拥堵,得要等着对向马车过完了才能够通行。

而热闹大街的两旁,酒楼与茶肆林立,竞争激烈,还有最热闹的瓦子,门口人流如织。

秦桑掀开帘子,指着一栋高大繁华却门庭稍显落寞的酒楼问车夫:“这栋大楼看着气派,为何似乎不如对面酒楼有人气?”

“烟云阁呀,”车夫说,“京都老字号酒楼了,圣上都曾在这家点过餐食,不过,自从他们老东家死后,少东家是个不顶用的,把那些个好厨子都气跑了,如今就越做越垮,指不定哪日就倒闭咯。”

秦桑默了默,道:“那过去瞧瞧。”

进了酒楼,小二倒是很热情,领着秦桑一行上了二楼包厢。秦桑细细看了,这酒楼内甚大,房间挨着房间,客人虽不算多,但也不少。

问了小二才知,原来这酒楼内竟共有房间二百八十个,人气旺时,二百八十间都能定出去,只因京都贵人多。

秦桑便又问:“那如今呢?”

“如今……”小二尴尬一笑:“好的时候也能定出百十间。”

秦桑默了默,便让他推荐些酒水来上。

不多时,便摆满一桌子。

她细细品尝后,觉得车夫所言不虚,如今的厨司,的确不像能够担得起二百八十间包房酒楼的水平。比之昨日谢梧待她去的那酒楼,口味差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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