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夏耘
回去的路上，三人沉默的走着，明安坠在后面，冬枣始终垂着头，春苗看不清她的表情。
“多谢。”冬枣突然道。
她大约知道钱奶奶下一句要说什么，无非是不敬宗规，败坏族风，在当时的情势下，问题一但上升到族里，只怕要一起被带去族里重罚了。
“姐，你也别生钱奶奶的气，她那人向来铁面无私，说话直，方才连夏至都被她押去族里了。”
郑春苗不想冬枣因此事和族中有隔阂。
“我知道，咱们几个自小谁没挨过钱奶奶的骂。”郑冬枣勉强笑了一下。
郑春苗松了口气，道别回家了。
路上只剩了郑春苗和明安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郑冬枣！你有没有骨气？你就眼瞧着她们把我家人拉去族里审判吗？”
郑冬枣停下步子。
快中午了，蝉鸣阵阵，若是往年她们姐妹大约正满林子寻了蝉蛹炸来吃呢。
说来好笑，明安跟她成亲后，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挑起话头。
阵阵无力涌上心头，郑冬枣叹了口气。
既然不合适，又何必非要勉强？两个人都痛苦，放过他也是放过你自己。
南风馆内，层层叠叠的帷帐中，身着月白长衫的男子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
“……你说话啊？我怎么会嫁了你这种废物？我舅舅和表弟何其无辜？你不去，我去！”
明安转头就走。
“族里不会允许你闹下去，你若是去了，族里定会要你我和离……我们先回家找娘从长计议……”
“那不是正好？”
不远处的男子仰着下巴，眼神眼神上上下下的扫视着，略带鄙夷，“……不然让你一直拖下去吗？”
“……”
再次听着扎心的话，郑春苗竟是笑了出来，她点点头，转头就走。
风声中好像飘来一个好字，明安皱了皱眉，只道自己听错了，毕竟郑冬枣那个废物从小就缠着他，哪里是能轻易轰走的？
两人踏着相反的步子渐行渐远……
一阵风吹过，尘土清扬，阳光的折射下，无数细小的灰尘盘旋着，勾勒出一道道光影轨迹，仿佛形成一道无声的界限……她们都不曾回头。
另一边，郑秋穗带着刘大夫一行人到了安顿的地方。
那是一座不起眼的篱笆小院，院子里有两座土黄色的屋子，院子里还用木架子搭了个简单的灶台，唯一特别的，就是院子中间生长的一颗格外粗壮的杏树。
眼下郑梨带人收拾的差不多了，院子简陋，倒也整洁，族人们三三两两走了出来。
“梨姨。”郑秋穗打招呼。
郑梨拍了拍她的肩，跟刘大夫几人点点头。
“你带她们安顿好，我先回去了，族里好像又闹起来了。”
郑秋穗愣了一下，点头应下。
一旁的刘大夫看起来已经正常了许多，两个小孩缩在家人身后，眼神惊慌，郑秋穗想了想，蹲了下来，掏出两颗糖递了过去。
“……姨姨家里有两个小侄子，跟你们年纪差不多大，有空姨姨叫他们过来找你们玩儿，好不好？”
孩子总是最能给一个绝望的家族带来朝气的。
个子矮一些的娃娃躲在后面不出声，大一些的女娃娃眨巴着眼睛，试探着伸手接过了郑秋穗手里糖，看了她一会儿后点点头笑了笑。
她们瘦的有些可怖了。
郑秋穗暗叹一口气，笑了笑，站起身。
“我回去给你们拿些米粮、菜蔬过来，好赖先把肚子填饱，还有……”
郑秋穗皱着眉，看向刘灵枢抱着的，一直没有动静的老太太。
“我奶奶……双腿断了，骨头碎了，好不了了……”
方才激烈争辩，依稀有些医学傲骨的年轻大夫艰难的说道，她的眼神里满是恨意和绝望。
郑秋穗顿了顿，“来这儿估计路上也遭了不少罪，好好给家里瞧瞧，若是需要药材，你们尽管说……”
郑秋穗正说着，却见刘大夫突然拱手施礼。
“此番家中遭难，不幸中的万幸，之前与小友结下善缘，多谢。”
她身后两个小孩学着大人行谢礼，郑秋穗被逗笑了。
“刘大夫多礼了，世事无常，万望保重身体……人只要活着就有盼头。”
郑秋穗回礼后离开了。
郑家宅院里，郑家翁婿满院子跑来跑去的正收拾东西，见郑秋穗回来，两人围了过来。
“咋样？听说是那位仁心堂的大夫？”
两人对那位给她们全家开了药，治好了郑秋米胳膊，让她们一家子都安心生活的大夫印象深刻，听闻大夫被关到牢里也是整日悬心。
郑秋穗点点头，把事情说了。
原想着两人又要各种惋惜，不曾想两人却是松了口气，“一家子还在一块儿就好，相互扶持着，日子总还能过的下去。”
“爹，您这一堆东西是咋回事？”郑秋穗指着院子里堆的东西问道。
“啊，我想着她们初来乍到的，就几间空屋子，啥都没有可怎么过日子？就收拾了一些没舍得丢的东西，虽是旧了些，拿来应急却是够的……”
郑父也看着找出来的东西，又有些踌躇，“刘大夫以前穿的是绸缎衣裳咧，会不会看不起这些东西？”
“无妨，应急罢了，再拿几袋粮食去。”郑秋穗道。
郑父点点头，“瞧我这脑子，把这茬忘了，再拿些菜蔬，她们刚来啥也没有。”
翁婿两个又去忙活了。
郑母和郑秋米带着家里的短工下地去了，郑秋穗回了屋子抱着自己的乖儿子们逗弄着，想了想，把前些日子拜托姐夫买回来的白矾和草药找了出来。
前些日子采的过山龙也干的差不多了，她准备染一些蚕丝，开创家里的第二份事业了。
她要做绒花卖，这份活计她不打算扩大规模，小作坊就能干。
过山龙量大，她准备拿来实验。
在灶台上熬了糯米粥后。
郑秋穗把过山龙剁碎放入洗干净的小陶锅，加清水熬煮着，把红色的液体过滤出来，再把白矾磨成粉，溶解到水中，倒入染液中搅拌均匀。
微微烫手的时候，将一小捆蚕丝放入染液，小火加热，将蚕丝浸润、晾干，不断重复后，郑秋穗觉得颜色均匀的差不多了。
把一小捆蚕丝分成两半，一般丢到米醋里，一半丢到草木灰水中。
不何时头上落下一片阴影，郑秋穗愣了一下。
“小妹你要染丝线吗？”一旁的小李氏表情有些奇怪。
郑秋穗点点头。
“若是要用各色丝线，让我直接去集市买就好啦？蚕丝线虽是价贵，可少买些也使得的，何必费这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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