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无咎褚青仪去了西市一家卖巨胜奴的小店。

店面平平无奇,经营品类只此一种,时不时有熟客来买巨胜奴,散个单买或进货称重皆有,生意不错。

店老板是一个沉默寡言的独眼男人,看起来年过半百,瞎掉的那只眼睛浑浊,面容骇人。还好招呼客人是一个爽利小娘子,约莫十五六岁,肩臂系襻膊,干活与讲话都干脆利落。

韦无咎似乎与他家很是熟稔,没打招呼,径自进了门面,店内狭仄,并无待客的案桌,只通风处一口炸锅,锅内热油滚烫,店老板正专注地炸着巨胜奴。

韦无咎自顾自拿了油纸包了个巨胜奴递给褚青仪,惹得摊后的小娘子一叠声的“哎哎哎”,“什么人呐,你先付钱!!”

褚青仪讪讪,不好意思去吃,她脸皮薄,连忙掏出腰间的钱袋子便要付钱。

韦无咎就笑,半开玩笑地逗她,“小气,吃你一个巨胜奴还要付钱,你阿耶都没说什么。”

小娘子牙尖嘴利,叉腰便骂:“堂堂河西一方大帅,这点民脂民膏也要搜刮!果然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

韦无咎又按住连忙要付钱的褚青仪,几分揶揄,“你这人脸皮怎地这般薄,我要是个做生意的,最喜欢坑你这种人的钱。”

褚青仪瞬即双颊染绯,人家小买卖不容易,忽觉小娘子骂得好,没忍住瞪了他一眼。

韦无咎愣了愣,少顷,朗声大笑。

褚青仪脸更红了。

一番动静终于惹得店老板抬了头,他只看了韦无咎一眼,冲人稍稍颔首,复又埋头顾他那一锅巨胜奴去了,“来了。”

“嗯。”韦无咎开门见山,“有事找你,老金。”

老金手中的长筷翻动巨胜奴,头也未抬道:“说。”

“制一把趁手短弩,需几日?”

“快则三日,慢则一周。”

“尽快。”

老金抬眼望他,又看了眼他身侧的褚青仪。

“和你家韶娘差不多大的孩子用,”韦无咎补充说,“最好绘一张图解的图纸出来。”

“哎哎哎,那我家生意怎么办?”韶娘不满嘀咕,“他停工这几日怎么算?”

韦无咎眉梢一扬,“小财迷,钻钱眼里去了是吧?”

褚青仪忙说:“我付。”

她思忖一二,“你若不愿歇业,我叫人来帮忙。”

“没人有我阿耶这般的手艺,炸得如阿耶这般酥脆好吃!不行不行!”韶娘不依。

大人不理小孩的抗议,韦无咎径自同老金附耳说了些什么,老金听罢便同韶娘说:“歇业几日罢,你也休息休息,四处逛逛,别总待在店里。”

“阿耶!”韶娘气呼呼跺脚喊道。

老金摆摆手,此事一锤定音。

待老金炸完眼前这一锅巨胜奴,终于停下来,码放摊案上,便领着他们去了后面的院子。店后面的院子倒宽敞,二进的院子,住得很舒惬,他让韶娘去买酒,要同韦无咎叙旧。

闲话间,褚青仪方才得知,老金是曾于安西服役的老兵,与韦无咎是军中旧识。老金是一名技艺精湛的弩兵,善骑射,更善箭弩的制造。

韶娘不情不愿地去了,大抵为了找回场子,走之前不忘腹诽一句韦无咎和褚青仪。

“讨好娘子也不是这般讨好的,借花献佛,抠门死了!”

连老金都插话多说了一句:“从未见节帅带女人过来,这还是头一回。”

韦无咎唇畔噙笑,不作任何解释。

褚青仪手指轻蜷,摩挲掌纹,偏头去看隔壁院子探进来的一枝金灿灿的银杏叶。

尉迟在晚些时候才知道韦无咎回来了。

连褚青仪约他茶肆一见的事,他都蒙在鼓里,原是通报消息的人到尉迟府前,韦无咎正在大门口,将一手消息拦截,而后连行礼都未放下,骑着马就替他去了。

他知道韦无咎今日抵京,还知道是和宝嘉县主一道回来的。

韦无咎提前打过招呼,还要暂且在尉迟家住上几日,尉迟韫特特待在府中等他回来,结果这人跑外边儿浪了一圈才回来,叫他好等。

韦无咎赶在暮鼓敲响前入了尉迟府,洗漱沐浴一番,天便黑了下来。

月华如练,秋夜如水。

尉迟家的门被叩响,长公主府上的老仆妇携几个仆从乘着夜色入内,直奔韦无咎落脚的院落。

尉迟韫瞧那老仆妇似是长公主身边人,端庄沉稳,不卑不亢,但对韦无咎颇为客气。

“长公主从县主那里知道节帅回了长安,命老奴送来了几套换洗衣物,长公主还特意吩咐老奴把节帅的绛紫官袍熨好,早晚要用。”老仆妇转述道。

消息倒是灵通,韦无咎心道一声,笑着婉拒,“不习惯穿这身,怪不自在的。”

韦无咎自顾自取了案桌上的金鱼袋,挂上腰间蹀躞带,似乎如此便足矣。

老仆妇面露犹疑,“可……郎君是要去面圣啊。”

“是啊,”韦无咎若有若无地笑道,“有何不妥?”

面见圣上,幞头不戴,官袍不穿,这哪里有一丝妥当之处……

老仆妇轻瞟一眼他一身暮云灰的常服袍衫,却不敢言。韦无咎一贯主意大,二世祖的做派从不曾收敛,连韦家的梁国公都不敢多管他。

一旁的尉迟韫出声提醒:“节帅该走了,别耽误了时辰。”

韦无咎点点头,朝老仆妇意简言赅说了句:“改日我登门拜访长公主,回吧。”

韦无咎得圣令亲召,侵夜入宫,如他低调回京一般,基本没几个人知晓。长公主府竟是一清二楚,可见其手眼与耳目,早已深入宫闱。

尉迟韫暗自心惊,嘀咕道:“幸好长公主她老人家……不防着您,这要是……长公主虽明面不参与争储,也不见得多喜欢雍王,却是个坚定的立长派……雍王这般急了?”

韦无咎面上波澜不惊,半开玩笑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想拉拢我?”

尉迟韫虎躯一震,恍然大悟。

“别,别,可别。”片刻,尉迟韫摇头如捣蒜。

他虽不大爱读书,也是长安有头有脸的尉迟一族长大的,尉迟家世代簪缨,在沙场驰骋杀敌所向披靡,可一旦武将身居朝堂,在长安这群醉心弄权的世家文人窝里,不见刀光剑影的斗争里,不知吃过多少暗亏。

“您千万别掺和进去,节帅!咱们好好守着河西就好。”

韦无咎笑道:“瞧瞧,你都明白的道理。”

尉迟韫无语凝噎,“……”

韦无咎在含光门前递上金鱼袋,值守的金吾卫捧着金鱼袋看了又看,年轻的少将不识韦无咎,心道眼前的郎君约莫而立,如此年轻官拜三品,是何方神圣?

放行后,又继续悄悄瞧其背影,见其器宇轩昂,峻挺孤拔,有凛然的帅将气度。倏而恍然大悟,莫不是河西节度使韦无咎!

戍守皇城的南北衙禁军左右十六卫,都不是没有背景的凡夫俗子,非世家子弟不可入。他们渴盼达到的仕途顶点,瞻仰的终极目标与榜样,便是同为世家子出身,年纪轻轻就手握雄兵实权、官至三品大将军的的韦无咎。

可他又为何忽然半夜出现在长安?值守的金吾卫纳罕不已,不敢多猜。

韦无咎入了皇城,便有内侍引路,一直行至大明宫,庆宣帝的寝殿内。

殿内香灰袅袅,浓郁扑鼻,庆宣帝衣袍松阔,束带不竖,正盘腿大剌剌坐在大塌上,跟老内侍高延樗蒲掷彩,听到韦无咎近前的脚步声,头也未抬,招招手,示意他坐于他对面一侧的塌上。

老内侍高延旋即起身,识趣让座,韦无咎不客气地掀袍落座,一句话未讲,便同庆宣帝下起樗蒲来。

一局棋玩得如纨绔对弈,呼卢喝雉,风雅即无,老顽童与纨绔匪气尽显。一局毕,庆宣帝不敌韦无咎,摔了樗蒲子摆脸子,堂而皇之地耍赖作弊。

“就该叫你待河西别滚回来了,一回京就气煞朕!”

庆宣帝年轻时曾是个不受宠的藩王,在十王院里做个闲散王爷,一身的纨绔气没改掉过一天——只是一招登基称帝,浸润朝堂经年淬炼出的帝王威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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