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祠堂,祭拜祖先,进了族谱,吴锦婳这个名字似乎就被英国公一品诰命夫人陆门吴氏给取代了,冠上了更加高贵的头衔。
众人见了她都得底下高傲的头颅,只因为她是英国公陆懋迎娶进门的国公夫人,是他所看重、所喜爱的女子,所以她也附庸在他名字之下,成为被人仰望的存在。
曾经对她颐指气使的太夫人,如今因为陆懋的强硬态度,连拜见姑舅礼上也不敢为难她,吴锦婳奉上的茶,冷淡地接过喝了一口,吴锦婳捧上的云锦鞋履内衫也淡然收下,甚至还让李妈妈给了吴锦婳见面礼。
看不上她的三夫人如今见了这个比她小了十岁的她,竟也讨好的唤一声二嫂,而曾经那个嘲讽、欺辱她的大奶奶被圈禁在了后巷,全府上上下下的奴仆见了她,都得规规矩矩、恭恭敬敬,与位高权重的夫君相互钟情,若将来再生得麟儿,她这一生都似乎该感到心满意足。
晨光熹微,穿透万字纹窗棂上,吴锦婳看着光透过祠堂梁上沉睡了数百年的守祠蝙蝠,它这数百年中到底见过多少女子跪拜在青砖地上,禀告祖先牌位,自称自己一声“新妇陆某氏”,收下族中长辈赐下的一本本《女诫》、《内训》、《闺范》以及那本《陆家家训》。
训诫着什么妇人之道:无攸遂,主中馈,理丝枲,炊爨当然,贞吉也。所谓新妇,在婆家不可随心所欲肆意妄为,应遵循家族规矩,承担妇人中馈之责,织布理丝麻,伺候好家中众人都饮食起居。
一桩桩一条条,规定着女子的要付出的一生,却无人不在意女子内心的意愿,开心与否根本不重要。
她看着妆奁镜中的这个自己,她是谁?她是吴锦婳,不是陆吴氏,不只是英国公的夫人、陆懋的妻子,更不能只是陆某某的娘亲。
但如今的她又已然不再是以前的吴锦婳,若是以前的自己,怕是会把那几本劳什子体统规矩甩到那几个老头儿的脸上,可如今却只是握住了蹙着眉预上前去呵斥的陆懋的手掌。
她自来喜欢自己找回场子说话。
吴锦婳淡然地收下那几本禁锢了女子数百年的所谓的书,只是在回到东正院的屋子内,朝身旁的帮着她卸着妆发的清音吩咐了一句:“清音,你等会跟吴妈妈拿了钥匙,到库房里在我的嫁妆箱子里,找出几本规戒男子修身养性、治学做人的书来给我。”
周公的《诫子伯禽书》是告诫儿子戒骄戒躁、谦恭自律,马援的《诫兄子严敦书》是告诫侄儿进退有度、不可妄议他人长短的话,诸葛孔明的《诫子书》则是告诫儿子要静以修身,其实统统说得都是“不要多管他人闲事,管好你们自己”的意思。
清音懵了懵,也十分听话地答应了,到库房中去找那几本被夫人丢弃了,如何不知道塞到哪里去的书,夫人平日里喜欢看的书都已归置到了国公爷陆懋的书房内,只有不喜欢的书才丢给了吴妈妈看着收起来。
等到清音把书好不容易搜罗了出来,送到了吴锦婳的手中,她翻动着手中的书,十分满意地笑了笑,朝清音道:“把这几本书给几位族中的长辈们送过去,就说是我的吩咐,让他们的子侄辈的孩子们都在他们跟前,看着他们传阅着好好背读。”
她甚至都不想再多准备出几份来,分别送到他们手中,而是让他们传阅着诵读。
庙见礼时,她顾及着彼此的脸面,也不愿破坏自己婚宜,但仪式完毕后,就该到了要算账的时候了。
清音瞪大了双眼,震惊到都有些说不出话来,这样一来,他们那几辈子攒下的脸面岂不是就都丢尽了?
吴锦婳噗嗤一声轻声笑了起来,“趁着庙见礼,敢在我面前跟我来下马威,想要给我立规矩,那就让大家看看,我的规矩是什么!”
她轻叹了声,似是舒服,又似感慨,这些年她也终究明白了一些道理,我们无需被情绪驱使,不需要强硬地与人对抗到底,只需要让他们明白,这个家的规矩到底是谁说了算的,威慑便就能成为制约。
也是,清音点了点头,整个陆氏宗族中,向来是以嫡系英国公府马首是瞻,那几位长辈也不过是陆氏三服内的堂伯亲罢了,平日里也只看在辈份上尊重些,莫不是看见夫人的家世门楣低了些,便以为夫人的性子绵软好拿捏不成?
清音附和道:“着实也该给他们些教训才是,不然还以为咱们好欺负呢!”他们也不去打听打听,就连国公爷陆懋不小心惹恼了夫人,那都还得小心赔不是,何况他们。
吴锦婳放下书,轻笑出声,“可是呢!”
清音忙又问道,“夫人忙碌了一早上,早膳又没有吃多少,国公爷吩咐了小厨房热着灶,不许熄火,如今您可要再用些?”
“不用,等我歇息会子再说,”吴锦挥了挥手,让清音下去,不用伺候自己,她懒懒地依在罗汉榻上看了会子书,便也就依在榻上闭上了眼睛歇了一会儿。
六月的清风徐徐,吹过碧纱橱上的青绿色薄纱帐子,婆娑起舞,也甚有凉意,心头的燥火也随着消散而去。
昨日因这婚仪忙绿了一整日,昨夜又……没有歇息多少个时辰,本就有些倦怠,等会儿,又还要面见府里各房的管事婆子们,以及安排明日归宁的筹备事宜,她这会子实在得好好歇一歇,闭目养神才是。
果然,吴锦婳歇了不过半个时辰,外头便又传来了月泷禀报求见的声音,她睁开了眼睛,道一声,“进。”
月泷端着缓缓走来,后还跟着两三个小丫鬟,手上皆端着个描金雕花食盒,月泷从食盒中端出了一碗荷叶梗米粥和一道酒渍酱鸭片和几碟吴锦婳爱吃的小酱菜和甜口的点心,又从另一个攒盒里端出了一盅血燕药膳。
她亲昵地朝吴锦婳解释着禀了一句,“国公爷吩咐了,要奴婢这个时辰给您进些粥品点心,怕晚些再用,等会子午膳您就又不肯吃了,又说夫人往后这血燕粥日日不能断,温润滋补的功效,对您的身子有好处。”
陆懋自从年前官复原职以来,堆积如山的朝中事务繁重,每日都得忙碌到深夜,这两个月以来又是准备婚仪等事宜,也就更忙了,即便是新婚期间,皇上准了几日假,白日里也还是不得闲暇。
可就是这般忙碌,陆懋还是时时为吴锦婳早膳没用多少而悬着心,在外院书房里还是抽着空进来,嘱咐着小厨房备着点心,吩咐丫鬟什么时辰给她送去。
吴锦婳垂首浅浅一笑,神态有些无奈,但语气却甜腻,回了一句,“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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