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之年的车是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

车牌是定制的,一串没有规律的数字和字母,那是他写的第一个商业算法的哈希值。

一种只有他自己才懂的冷硬的浪漫。

温以安坐在后座。

她换上了一件黑色丝绒长裙,V字领,恰到好处地露出锁骨。裙摆很高,开衩到大腿,行走间若隐若现。

这是设计师为她挑选的。

傅之年在一旁看着,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只是在她穿好后,亲自把一条价值不菲的钻石项链戴在了她的脖子上。

冰冷的钻石贴上温热的皮肤激起一阵微小的战栗。

车里很安静。

司机驾驶技术极好,车身平稳。

傅之年坐在她旁边,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他在看平板,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股市数据。

他似乎已经完全从刚才的失利中抽离出来,变回了那个无坚不摧的AI暴君。

温以安也没说话。

她在看窗外,城市的灯光飞速倒退。

看似在发呆,实则大脑在高速运转。

她在复盘。

复盘刚才那场短暂的交锋。

傅之年。

一个极度自负、控制欲爆棚,同时又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矛盾体。

他用规则和算法,为自己打造了一个坚不可摧的堡垒。他以为自己是堡垒的主人,却不知自己也是堡垒的囚徒。

他害怕失控,害怕一切不可量化的东西。

比如情感。

比如一个会当面指出他撒谎的女人。

温以安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她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傅先生。”

傅之年的目光没有离开平板,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你的公益基金,去年在儿童心理健康领域投入了九位数。”温以安说。

傅之年的手指顿了一下。

“我查过你为数不多的几篇专访。其中一张照片的背景里,你的私人书架上有全套的《发展心理学》和《人格心理学导论》。”

“办公室的装修风格是典型的极简主义防御,通过减少物品来降低环境对情绪的干扰。这通常和童年经历有关。傅先生,我猜,你一定有一个非常强调规则和秩序的童年,对吗?”

温以安的声音很平静,像在陈述一份天气预报。

但每一个字都精准地钉向傅之年堡垒最薄弱的地方。

傅之年终于合上了平板。

他转过头,第一次正眼看她。

他的眼神很沉像结了冰的深海。

“你调查我。”这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是你先调查我的,不是吗?”温以安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合作的基础是信息的对等。你用神谕分析我,我用我的专业分析你。很公平。”

“公平?”傅之年冷笑了一声,“温小姐,你似乎还没搞清楚我们的关系。”

他倾身过去,强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过来。

车内的空间变得狭小而危险。

“你是我花钱雇来的工具。工具的作用是执行命令,不是分析主人。”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警告的意味。

温以安没有退缩。

她也倾身向前,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那股雪松混合着墨水的冷冽气息。

“可如果工具不够了解主人,又怎么能完美地完成任务呢?”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比如,我至少需要知道我们即将面对的观众是谁?是你的商业伙伴,是你的家族长辈,还是某个难以攻克的特定目标?”

她顿了顿,眼神像手术刀一样剖析着他细微的表情变化。

“从你选择我,一个有心理学背景且与传统世家有旧交的人选来看,我猜我们的观众,很可能是一位非常看重人情味和家庭背景的老派人物。面对这样的人,我才需要帮你塑造一个家庭幸福、人格健全的完美人设。”

“而要塑造这个角色,”她的声音更轻了,带着一丝蛊惑,“我就需要知道,你的童年创伤具体是什么。这样我才能完美地避开所有雷区,甚至……将你的缺陷包装成一种独特的魅力。”

傅之年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童年。

这是他世界里的禁区。

是连神谕都无权访问的最高加密文件夹。

这个女人不仅找到了他堡垒的禁区,甚至还想拿到禁区的钥匙,随意进出、布置。

“温以安。”他连名带姓地叫她,声音里带着冰渣,“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底线。”

“我不是在挑战,”温以安说,她的声音很轻,却像羽毛一样搔刮着他紧绷的神经,“我是在帮你。帮你拿到你想要的东西。”

她伸出手轻轻拂过自己颈上的钻石项链。

“就像这条项链。你选它是因为它的切割工艺符合黄金分割,数据上最完美。但你不知道,它的设计师去年刚经历了丧妻之痛。所以这件作品被命名为哀悼。”

“你让我戴着一条代表哀悼的项链,去扮演一个沉浸在幸福中的准新娘,去面对一个可能经历过类似伤痛的老派人物。”

“傅先生,你的算法,出错了。”

傅之年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着那条项链。璀璨,夺目,在他眼里,却只是一堆数据和价格的组合。

他从不知道它背后还有一个名字,一个故事。

一个关于哀悼的故事。

车厢里再次陷入了死寂。

这一次是真正的死寂。

连空气都仿佛被抽干了。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傅总阴沉得快要滴出水的脸,吓得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跟了傅总五年,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

不,不是失态。

而是一种被完全压制的感觉。

在一个女人面前。

不知过了多久,傅之年缓缓靠回了椅背。

他没有再看温以安,而是看向窗外。

“停车。”他忽然对司机说。

司机一愣,但还是立刻靠边停下。

这里不是晚宴的地点,只是一个普通的路口。

傅之年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

“你,”他对温以安说,只有一个字。

温以安明白他的意思,也跟着下了车。

晚风有些凉,吹起她的裙摆。

傅之年站在她面前,什么也没说。

他忽然伸出手,解开了她脖子上的那条项链。

“哀悼”。

他把项链攥在手心,然后对不远处的保镖示意了一下。

保镖立刻会意上前接过。

“处理掉。”傅之年说。

“是,傅总。”

然后他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了温以安的肩上。

外套很大,带着他身上的温度和那股冷冽的气息,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这样,”他说,看着她只穿着丝绒长裙的肩膀,“更符合逻辑。”

因为晚宴在户外露台,气温低,她可能会冷。

冷会影响她的状态。

影响状态就会影响任务。

这是一个纯粹基于理性的判断。

至少他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温以安看着他。

这是他第一次听从了她的建议。

虽然他给出的理由依然是冰冷的逻辑。

但她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开始松动了。

“走吧。”傅之年说,率先迈开了步子。

温以安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灯火阑珊的街头。

像一对最熟悉的陌生人。

慈善晚宴设在黄浦江边的一座私人会所。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傅之年的出现,立刻成了全场的焦点。

他很少参加这类社交活动。他的时间是以秒为单位计算的。

所以他今天会来,本身就是一个新闻。

而他身边那个穿着他外套的、美丽又陌生的女人,则是一个更大的新闻。

“傅总,这位是?”一个挺着啤酒肚的男人端着酒杯走过来,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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