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噩梦06
对于她来说，这是一片极为陌生的土地，至今还被大片的农田菜地环绕，三面青山，路只有一条，可能是新修的，干净整洁没有裂痕，一直从外延伸到村尾的山路。
路两边的房子一般是两三层一栋，不新不旧的普通乡村小楼，门口一般放着满是泥点的旧单车或摩托。
村子很静，只有一些半大不小的娃娃跑来跑去，好奇地看着她们，偶尔也看到有一两位老人家像腐朽的木雕一样坐在门口，冷漠地看着她们路过。
除了路两边的房子看起来比较有人气，再往里面走的房子，大都比较老旧，更多的是无人居住的破烂。
幸好陪护来的叶姐是一位头脑灵活的中年妇女，很快租好了一间看起来挺干净的小楼，那家人全都搬到了镇子里了，旁边住的是大哥一家，有时会帮他们打扫。
村子剩下的大多是老小，青壮年人只偶尔隔三岔五做一下农务，知道她是来养病的，也没有什么过多的惊讶。
“我感觉到很平静，不知道是因为这里的环境还是你之前的治疗。”
她是坐在一扇窗前和我视频的。
那种旧式很小的窗，黑色扁铁铸造的防盗效果，周围的白墙显得有些微黄，但一切看起来干净清爽。
“我想住一段时间。”
“挺好的，大自然有疗愈的作用，比如闻一朵花的香味，摸一片树叶的质感，听听鸟的叫声，都会让你回到真实的感觉里。”
她难得地笑了笑：“我偶尔会不做那个梦。”
一周有一两次不做梦，对于她来说，那真是太大的进步。
在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尽管梦里的惊惧很多时候仍存留在体内，可是窗外有小鸟的鸣叫声，墙外树枝沙沙的摩擦声音，偶有小孩奔跑叫喊的声音，能让她更快地从梦中的恍惚中醒来。
叶姐会做一些简单的早餐，有时是清粥，有时是包点牛奶。
沿着乡间小路散步时，太阳还只是露出一点点的轮廓，向大地散发着柔和的黄光，给新鲜的晨曦铺了一层电影般的滤镜。
小路两旁的草尖仍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摇曳的清风送来生命跳跃的音符，脚下松软的泥土让她感到不同于梦中的踏实。
太阳直照的大热中午，她趴在窗前看窗外的流云与远处的山林，静谧且有无限的包容力。
傍晚又是另一种大相径庭的样子，一种隐藏在幽暗未知里静静等待探索的诱惑。
她从来不知道山村的生活是这个样子的，无聊但充满着奇异的生命力，落后又容纳着一切。
“你现在感觉真的好多了，像个哲学家。”视频时我笑着说。
所以她不急于打听什么，仿佛真的纯粹来养病。
直到一天清晨。
她仍然散闲走在通往稻田的小径上，此时秧苗刚刚长出半尺高，绿得鲜嫩可爱，浅浅的水刚没过秧苗的根系，乖巧平顺得想让人伸手触摸。
忽然背后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借借，借一借。”
她侧身闪避，回头看到一位壮实黝黑的妇人正挑着两个竹筐而来，扁担弯弯地上下颤动着，她们互相对视了一眼。
妇人扁平微胖的脸上闪过一种极为惊讶的神色，突然踉跄了一下，那重重的竹框左右晃了一下，差点甩到她身上。
她赶紧又往后闪了一点。
妇人已敏捷地稳住了身形和竹框，带着浓浓的口音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她经过了她，她目送着她。她走了好远扭头回望一下又往前走了。
第二天、第三天。
在侧身而过的时候，那个妇人都会认认真真地看她一眼，不再惊讶，却有些好奇和探索。
村子不大，只要闲逛的时间足够多，很容易知道哪间房子住着哪些人。
很多人都已经熟络地随口和她打招呼了。
她知道妇人平时都在城里帮儿子看顾孙子，农忙才回来帮忙，这里只剩下一个高龄但健康的老人家。
她第五次经过妇人的门口时，妇人正在摘菜，抬头冲她笑笑：“又散步？要进来坐坐吗？”
她点点头，走了进去，破旧缺少维护的院子，脏色的水泥地板，地板已被磨得显出里层粗质的沙粒和石子。
妇人随手推了一把小竹椅过来。
她坐在上面，歪斜的小椅子发出咯吱的叫声。
“你很似我小时候的一个小姐妹，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吓了一大跳。”
她默默地陪妇人摘了几天菜后，妇人终于说。
“不过她皮肤没你白，也不似你安静。”
妇人胖胖的脸突然笑了，像想起久远时的欢乐时光。
“那时她还是个丫头片子呢！”
那个丫头片子是这十里八乡最好看的女孩子。
“以前的村子不像现在这样，大着呢。”
妇人指了指远处的山，三面环绕高高低低连绵的山，山顶、山脚、山中都住着人，现在只有点老弱病残留守。
“可无论谁看过兰兰，都觉得她是这片长得最好，能飞出山沟沟当凤凰的。”
兰兰，胡蝶默念着这个平凡的名字，心里却有种奇异的涌动。
“村里好多小子追在她屁股后面，她跟谁都玩得开，不过女孩里就我跟她最好了。”
因为别的女孩都是家里最繁忙的劳动力，兰兰的爹开拖拉机，她家开小卖部，农活比别人少些。
妇人的话经常颠三倒四，想到哪说到哪，不过胡蝶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她总是静静地听着，不想漏听一丝一毫，那个遥远未曾谋面的女孩，可能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直到妇人回城里带孙子，她得到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可是我不懂，即使知道了生母的故事，又有什么帮助呢？”
坐在面前的胡蝶模样和三个月前没有什么变化，可是又有微妙的不同，就像一抹绚丽光影投射出来的虚像，从随时会消散分解到慢慢血肉聚拢的过程。
“很有帮助，所有的元素都对应上了。”
那些潜意识里隐藏的关联，梦中和现实的。
关于性瘾、血色、死亡、地狱、十字架……
她琉璃一样浅淡的眼珠里微闪着迷惑又迷离的碎光，像一条能穿越时空的光之隧道。
三十年前一位情初窦开的少女，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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