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雪棠终于回到了影舫。
即便是一片萧索阴寂的景象。
马车停在岸边,元雪棠伸出手示意侯府下人不必跟来,自己却面色发白,轻轻咳嗽了几声。
片刻后,一方小舟凭波而来,她与那船夫对视一眼,便稳稳地立在船头。
一袭青衣白氅,渐渐消弭在烟波浩渺的薄雾中。
元雪棠自己也不知道是如何上的影舫,只觉得是本能在提振着自己向前走,耳边呼啸而过的不是风声,都是从五岁那年始,阿婆与自己在这摇摇晃晃之处的点点滴滴。
“铃——”
门内悬挂的铜铃打破了舱内的寂静,一丝青蓝色的光晕随着门缝撒入了空寂的船舱,元雪棠低着头,面如旧雪,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她低低头,“诸位,元雪棠来晚了。”
舱门又被合上,霎时间一切又归于寂静无声,无数目光中,她掠过秉烛的众人,直向人群中央那口硕大的乌木棺材走去。
每一步,都沉重如斯。
她弯下双腿,跪在棺旁,双手交叠在窄窄的木楞上,侧过耳朵,恰似听故事的孩童。
只是这次,讲故事的人沉睡不醒了。
她觉得不真实,哭不出泪,只是迷惘。直到月月从身后拍了拍自己,递过一柄白色灯烛,她才回过头去。
瞧着女童的眼眸清澈,元雪棠想到了无数个失去至亲的瞬间,即便那些记忆已不再清晰,有的被封存在火海,有的被堙灭在无声却冷酷的浪涛。
她终于抑制不住,扑上前去,将女童拥入怀中,双肩颤抖。
众人闻之无不掩面而泣,眼看着月月就要站不住,元雪棠才发觉自己已然被一人轻轻揽起,靠在那人怀中。
她抬起头,是一张不再跃然轻松,却依旧青春的少年脸庞。
“笙哥哥……”
“我在。”
翟笙酸着眼眶,拥着她靠在自己肩头,任凭少女的泪水濡湿自己起伏的心口,而自己越过少女泛着余香的发顶,满目悱然地望向棺内不再鲜活的老人。
“是我出门太久,是我对不起大家……”元雪棠抬起头,满眼泪光,“笙哥哥,你替大家,替阿婆罚我吧。”
一直未言语的刘锦月越过众人,缓步向前,拍了拍她颤抖的脊背,柔声道:“别说傻话,雪棠付出的够多了,只是生老病死,人间常事啊……”
翟笙蹙了蹙眉,总觉得“付出”二字有些格外的清晰。
元雪棠在翟笙心口狠狠抹了把泪,才缓好情绪,转过身来,目光却依旧停留在棺木之上:“刘姨,阿婆……是怎么走的?”
众人噤声,唯余烛影摇晃。
江波起伏间,元雪棠坐在那张她从小惯用的木椅上,静静听完了众人口中的全部经过——
廿二将晚,万籁俱寂,众狐人皆不在舫中,就连一直忙活洒扫的刘锦月也护好了面容,采买物件未回,唯留月月与阿婆在舫中。
可舫门再开时,便见阿婆躺倒在地,嘴角落血,月月则满脸惊慌,站在一旁,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影舫停在江中,上不得旁人,阿婆沉疴多年,想必是脏内沉症,便匆匆请了道观法师,众人问询皆一一赶回,只待她元雪棠回来瞧最后一眼,便可入土为安了。
元雪棠把脸深深埋在掌心,缓了好一会,才接过了刘锦月手中的香,为阿婆奉上。
阿婆一生收留众人,传授做狐人之术,虽说身份晦暗不可大操大办,可众人之心已然是再贵重的棺椁丧仪都比不得的珍物。
狐人的丧仪不便大办,好在是雾霭天,天公垂怜,完全遮盖住了北江这白茫茫的一片,众人再次回到影舫上时,也只在岸边留下了些许纸钱,随波轻晃。
舱门再次关上,元雪棠立身正中,环视身旁众人,直到目光落在翟笙的眼眸,才心下一稳,沉沉开口:
“许久未见到大家了,这么多人……就连月月都长大了。”
“诸位有些是瞧着我长大的,有些是瞧着我做上舫主的,虽说来影舫时日不同,但无一不是受了阿婆重恩,才捡回一条命的,如今阿婆去了,都是自家人,有些话,雪棠要说。”
众人向前凑了凑,有人去多点了几盏油灯,让舱里更亮了些。
元雪棠深深吸了口气,才道:“阿婆生前教授你我做狐秘术,你我是术中之人,自是知晓其中的险要与利弊。”
“你我借他人皮囊,做险事,得钱财,无一日不再提心吊胆,况且借他人一双眼瞧见了这世间的繁华万物,月舞笙歌,人情冷暖,却只能做个过客,丝毫都不能拥有,若说没有‘从良’之心,那是丝毫不可能的。”
一中年男子忽而拨开人群,赶上前来,怒气冲冲,指着元雪棠的鼻子就叫道:“论做狐人之术,我说元姑娘是做得最像之人,谁敢说一个不字!可元姑娘也是佣金最贵之人,想必是存够了钱,要让我们金盆洗手省的拉你的后腿,好让你和翟公子比翼双飞了?!”
“你住嘴!”人群中不知是那个女子远远骂了句。
元雪棠默了默,轻轻拍了拍挡在她面前的翟笙,浅浅一笑,又抬起头,向众人道:“诸位有此心,也是常事,我元雪棠今日既然说出了这些话,自然也是有备而来,大家这么些年情同手足,亲如一家,互相帮衬,论谁,都希望对方过得好些,尽早寻得个能立业的好身份,下船,上岸。”
众人无声,无声便是肯定。
翟笙回过头,觉得看不透她。
沉默间,元雪棠掀开纯白外氅,掏出一袋沉重的物件来。
霎时间众人又凑上前,而元雪棠面色不改,将那袋子撂在桌上,拉开抽绳,咬了咬唇,终于全然敞开。
“黄,黄金?!”中年男子看呆了眼,目光久久不移。
黄澄澄的暗光辉耀,元雪棠捏出一块,转身面对众人:“元雪棠忘不了大家,也希望大家好,阿婆走了,狐人就散了。大家拿好这黄金,做完手上最后一单,置办些查管不严的小生意,或远去他国……总之,忘掉这里的一切,重新开始吧。”
众人哗然,却不知不觉地排起了队,在元雪棠手中领走碎金后,头也不回地溜出了门,即便有些长情的不愿走,也被元雪棠好生劝了出门。
翟笙远远望着元雪棠一刻钟都未曾变过的面色,又看着渐渐离去的众人与一开一合的舱门,默默攥紧了拳。
众人散去,留下的唯有月月,刘锦月,以及远远立在窗下的翟笙。
元雪棠笑了笑,好心却不舍地将这对母女劝走了,又嘱咐了句找不到住所前,可随时回到影舫。
只是当刘锦月牵着月月走门口时,月月忽然回过了头,这一回眸,似有许多事要对元雪棠讲。
元雪棠从未见过月月这一个小姑娘能有此复杂的眼神,可她并未多问,只是站在门口,笑着送别了她。
船舱关闭,灯火渐熄,影舫内又陷入一片灰暗。
元雪棠走向翟笙,轻轻地将额头靠在他身前。
“笙哥哥也要领些黄金再走吗?”
她抬起头,冰镜般的眼眸带着泪光颤动。
翟笙心口一痛,将她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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