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茨憬缓缓点头:“对。”

象寻星笑了,“陛下说,以后的日子可能会愈发艰难,在极难的情况下,人会丧失一部分良知,若是此时需要有人被拉出来泄愤,或是...那一定是势弱的人。”

“就是我们。”林茨憬接上。

她不知道什么样的形势会被称之为极难,总不会是末日吧。

但不妨碍她生出一股豪情壮志。

好想开启像武则天一样的时代。

哪怕只能盛极一时,至少能爽上一回。

两人就这样在銮驾里聊得昏天暗地,不知天地为何物。

末了,象寻星再问道。

“那通房如何了?”她好似随意一问。

“我带她走了,让她离开了那里,我安排了一个好去处。”

“她高兴吗?”

林茨憬有些自矜,“那是当然,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

她对上象寻星的眼睛,“做一个人。”

真好。

象寻星默默地笑起来。

看着林茨憬,对方拨开了橘子递给了她几瓣。

新交的朋友很好,如果小明和观复她们也在就更好了。

正在巴郡的倪观复打了几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甩了下脑袋保持清醒。

倪观复商队回程之路有些难走。

如果只是商队,最多十来日就能到南都,但她们从六月底出发,到现在也才走了一半多路。

细毛羊是生活在干旱苦寒之地,现在天气渐渐炎热,这些羊就明显的水土不服起来。

又是消瘦,又是不愿走,甚至有的吃不进去食物。

而这次西行之旅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细毛羊,这可让倪观复有些焦头烂额了。

她擅长行商擅长与人打交道,可她真的不擅长养羊啊。

为了照拂这些羊,倪观复使出了十八般武艺,天天跟孙子照顾祖宗般伺候在羊身边。

这是羊吗,这是她的命啊!

经过巴郡的涪陵县,这是她们商队第三次长时间停留修整,长达三天的修整,勉强让细毛羊接受水土的变化。

倪观复派人手前去县里寻医者,但大部分医者都不会看动物,即便勉强一治,也不过是些清热的中药汤剂,羊都不大喝,勉强灌下反倒刺激羊了,竟是焉得更厉害。

羊不爽快。

倪观复也不爽快。

整个商队都不爽快。

但是有一人比她们还不爽快了。

那就是随着商队回南都的兆原覃。

身为武都郡郡守之子,他可谓是锦衣玉食、娇生惯养,一路上随羊走,已经极大地挑战他的忍耐,何况现在还要因为羊不高兴就停下。

简直荒谬!

几匹羊而已,难道比他还金贵?

不耐的兆原覃带着十来个女使十来个小厮出门避暑了。

巴郡山多水多,树林间瀑布飞流,溅起水汽,清凉无比,让人心旷神怡。

兆原覃哪还管得了其他,先玩了再说。

玩的过程是极愉快的。

他从倪观复那里要来了不少香料,从河里捞上的鱼甚是肥美,简单炙烤后,在焦黄油润的鱼皮上一撒佐料,简直勾得人忘了自己是谁。

直到日头将落,女使提醒他该回去,他才不情愿地起身。

这倪观复虽是司贸使,却不过小官。

他阿耶是三品郡守,将来靠荫封做官至少也是五品起。

她却待自己如此轻慢。

兆原覃承认,在对方忙得不可开交时出来玩,确实存了显示自己与她们不同的心理。

但是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倪观复看到一身狼狈的兆原覃时沉默了许久。

她有些迟疑道:“你这是,掉进山洞了?”

这是委婉的说法,其实对方看上去更像被打劫了。

但是应该不会吧。

兆原覃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实在是不知如何开口,他猛地一摔袖,跑进了客栈。

女使只好上前解释。

事情过程是这样的,兆原覃一行人游行于郊外,正是随意采景赏景之时,却遇到一队流民。

兆原覃不善谋略心思也浅,连与对方周旋都做不到,闪避不及,被抢走了衣服食物,连女使都被掳走两三个。

气急败坏的他既追赶不上,又不能抢回女使。

最后只能红着眼回来找救兵。

倪观复扶额,实在心累。

她摆摆手,叫人去喊县令。

“还能如何,自然是去将人找回来,这成什么样子了。”

倪观复无奈,倒不全是为了兆原覃的面子。

只是,若是叫流民随便欺辱了他,这不明晃晃打南朝的脸吗。

兆原覃听说她喊了县令,立即起身,跟着一起去了。

只可惜,现在过来属实是刻舟求剑。

那群来去如风的流民早已不知所踪,气得兆原覃原地跳脚。

“他们、他们,”兆原覃指着远处的山林,“实在是嚣张至极!”

“这群贱民!”

不管兆原覃如何气愤,倪观复倒是派人去周围村庄打探消息。

县令跟在一旁,拿着袖子擦汗,很是忐忑。

巴郡地势复杂,不便种粮食,本就不如其他郡,再得罪了司贸使和兆郡守的儿子,这可如何是好。

急得他嘴角长泡。

这年头日子难过,南郡尚好,其他郡只能说勉强。

巴郡离南都虽不远,但大山隔断,交往不便,也就联系不紧密,生产生活都落后许多,日子比江陵郡豫章郡等地都难过许多。

听着禁军的汇报,倪观复心下已有决断。

若是流民常来,农庄就不可能安心耕种。

但这附近的村庄都是一派忙碌之景,看上去没有被影响到。

若是流民只是偶然经过,也没道理流民不劫掠村庄直奔着兆原覃去。

联系到现实,倪观复垂眸叹息,微微抬手,示意其他人先回去。

她转身看着县令,“许县令,我四处走走,您先回去罢,此事,很快就会解决了。”

许县令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只要能解决就行。

他有些拘谨地笑笑,连连点头。

她复看了桐花一眼,对方正在看着远处的村民。

见她看过来,只一个挑眉,就心知肚明对方已然明白。

道清跟在兆原覃身边,像是哄孩子一般哄着他回去。

“兆郎君反应极快,当机立断,实在聪明,否则此际或许有更多危险,毕竟流民可不是怕律法之人。”

见兆原覃害怕,他循循善诱道:“他们或许还有后手,此地不能多留,不若先回客栈,等禁军搜寻再说。”

“毕竟您身份尊贵,若是他们鱼死网破岂不是容易伤了您的贵体。”

兆原覃听进去了。

他沉默,他迟疑。

思考再三,还是上了马车,道清松下肩膀,心累地对着倪观复点头,也上了马车。

见人都走得差不多,她才带着几个禁军往附近的村子走去。

桐花也跟了上来。

她叼着根不知何处得来的麦芽糖,很是悠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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