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鞋踏过木梯咚咚作响,裙裾在转角处旋开凌乱的弧度。
身后有人急切地追出来,担忧地唤她的名字,可楚明瑟听不真切,也顾不得回头,生怕慢了一步楼下的人便散去了。
她心口咚咚乱跳着,虽然认出了平安,可仍有万分之一的不确定,像一根极细的丝线吊着心,怕是自己瞧错了人,或是平安已不在裴府,怕只是一场空欢喜。
楚明瑟猛地冲出了悠然居的门槛,眼前骤然洒落如瀑天光,晃得她眼前一白。
楚明瑟抬手遮了遮眼,目光穿过指缝,急切地搜寻着,接着便看清了倚在廊柱上的人。
天光如一层流动的浮金落在他的脸上,面颊浮着醉酒的酡红,好似雪地里洇开的胭脂。
他的五官仍可见十六岁时的影子,漂亮得灼目,只是比记忆中更加深刻,也更加锐利,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染上了几分疏懒的倦意。
红润的薄唇扯开一抹哂笑,他伸出一指点在了身前平安的肩侧,一派混不吝的模样,“你让开,且看他敢不敢对我动手。”
“雪……”楚明瑟张了张口,称呼却卡在喉间未能吐出。确认过身份后涌上来的安定感让她理智回笼,
而且,他瞧着跟以前……很不一样了。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听澜追至她身侧,气息微促:“九娘子,出了何事?”
楚明瑟眼睛一亮,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沈郎君,我有一事相求……”
她手心的热意透过夏日轻薄的斓衫袖口,直直烫在沈听澜地皮肤上,让他心尖莫名一颤。
不远处,那簪花少年被裴照雪漫不经心又有几分嚣张的态度激得怒火更盛,厉声喝道:“把这碍事的臭小子拖开,继续打!”
家丁们闻言,再次举棍欲上。
“江兄。”
一道清朗平静的声音倏然响起,江成泊忙里抽空地一扭头,挑了挑眉,“哟,沈听澜,真是难得,竟然在这儿碰见你了。”
“你叫小爷干嘛?”江成泊双臂环胸一抱,扬着下巴瞧他,“有事?”
沈听澜已上前两步,袖摆轻拂间,恰好挡在了楚明瑟身前,他朝江成泊略一颔首,语气温和平淡:“不知江兄因何事动这么大肝火?”
江成泊狐疑地瞧他,又扭头看看那边抽空举起酒坛子又饮了一口的裴照雪,纳罕道:“你和他相熟吗?竟还管起闲事来了?”
他与沈听澜谈不上熟络,只在国子监中常听师长和同窗提起这位常年高居校考榜首的家伙。
优异到被所有师长提起来就赞不绝口的成绩是一回事,更让人印象深刻的是这人近乎刻板的清寂。他鲜少与人交游,除了上课时,几乎不在别处露面。多数时候,他都独自待在书舍里读书临帖,雷打不动。
无论国子监有什么大热闹,他都如古井水、山间石,真真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见沈听澜居然主动与自己搭话询问发生了何事,江成泊诧异之余,却也没深想,只气愤地拔高了声音,怒而指责道:“那正好,便请咱们新科探花来评评理,这厮拿了我的玉佩不肯归还,该不该打?那可是玉娘送予我的!”
他话音未落,倚在廊柱上的裴照雪已嗤笑出声,酒坛子在指尖晃了晃,“输不起便直说。偷偷拿了花魁娘子赠予的信物下注,输了又来翻脸讨要,江三郎,你这上不得台面的做派……莫不是跟江大人学的吧?”
“你——!”江成泊被他轻飘飘的讥讽激得面红耳赤,“不是你使诈诓我,我怎会拿那玉佩下注?”
他说着说着,新仇旧恨霎时涌上心头,口不择言地吼道,“你这死瘸子除了会耍些下作手段骗人赌注,还会什么?也配与我提‘台面’二字?”
这一声嘶吼听得楚明瑟心头一跳,她脑中空白一瞬,目光越过沈听澜的身影,直直落在了裴照雪衣袍下的双腿之上。
玄色长靴踩在坚实的地面上,瞧不出来有何异常。
“瘸子”?什么意思?难道回京之后,他的腿又出问题了?
这姓江的又是什么毛病?分明是他自己输了赌注,还要来寻麻烦,更用那种字眼骂人,真是可恶至极!
楚明瑟攥紧拳头就要冲上去主持公道,露桃和云栽一左一右拽住了她,轻声劝着,“娘子,娘子,冷静啊。”
江成泊还在跳脚放狠话:“我告诉你,今日这玉佩,你吐也得吐,不吐——我便打到你吐出来!”
沈听澜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心。
“江兄。”他声音平淡,却不难听出其下的威胁震慑之意,“令尊前日还与诸位同僚感慨,道家中三郎颇有长进,已许久未流连烟花之地。”
他话语稍顿,目光落在江成泊忽青忽白的脸上。
“若叫他知晓江兄今日为了一花魁娘子所赠的物件,当街闹事,殴打重臣之子……”
余音未尽,意思却已昭然。
“你——!”江成泊面上血色褪尽,将指节捏得咯咯作响,不知想到了什么,终是没有动手。他狠狠剜了沈听澜一眼,又转向裴照雪,眼中交织着羞愤与不甘,最终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你给小爷等着!”
说罢猛地甩袖,转身带着一众家丁愤然离去。脚步又重又急,像是要把所有未发泄的怒火都踩进地里。
平安大大松了口气,忙不迭向沈听澜行了一礼:“多谢沈郎君解围!”
江成泊是个炮仗性子,自家郎君喘个气都能将他气个半死,若非沈听澜解围,今日怕是真免不了要打上一架。忠心护主的他自然得冲在前头,可不就又成了郎君的肉盾?
是以这一声谢真挚饱满,情感丰沛。
沈听澜只略一颔首,又转向裴照雪,眉心轻蹙,眼底浮着淡淡的嫌弃与不悦。他立身持正,看见裴照雪这般站没站相,醉xx的模样就觉不悦。
他唇线抿得平直,不大想与裴照雪说话,直到后腰被一根手指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才遭雷击一般回身,不情不愿却又礼貌地吐出了邀请:“裴郎君醉得不轻,不若移步楼上雅间,饮一盏清茶醒醒酒?”
裴照雪闻言,目光懒懒地掠过来,虚虚擦过沈听澜的肩头,落在他身后那一点若隐若现的绒花发饰上,唇角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好啊,那就叨扰沈郎君了。”
他说罢,抬步跟跟上了沈听澜,径直往悠然居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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