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火只在一瞬间便从他的肺腑一路烧到脑袋,吉尔伽美什甚至能从喉管里感受到火辣辣的气息。

虽然他不介意欣赏跳梁小丑的表演,但如果对方得寸进尺、没个限度,情况就会变得截然不同。若不是碍于场合,舒古木现在已然变成一只刺猬了吧。吉尔伽美什沉默着,收回目光,自然而然地看向莉莎——对方就坐在他的对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然而,莉莎并没有瞧他。

她的目光放在那头蠢猪身上,神情瞧不出喜怒。

她也察觉到了吗?不,她还在探究,也就是说正好错过了?

老实说,吉尔伽美什很想看看那张如水一般沉静的脸上染上愠色的模样,同时,莉莎若是因为那种侮辱而恼怒,他反而觉得很不自在......总之,像舒古木那种废物还是躺在猪圈比较好。

就在这时,班达开了口:“其他人没有什么想说的了吗?”

他讲着,扫视一圈。大臣们也陆续开了口。在吉尔伽美什看来,几个人的回答都比较糊弄,即只赞同自己懂的部分,到了不明白的地方就说唯君定夺。说来说去,不过是恭维和圆滑的陈词滥调。他的父亲虽然上了年纪,但还与昏聩无能差得远,也不怎么吃这套。

几个大臣讲完了,班达神色如常地点了点桌案,目光微转,定在吉尔伽美什身上。他忽得露出微笑,讲道:“吾儿,想必这六年你也成长不少,若有什么见地大可提出......你说是不是啊,伊莱莎?”

莉莎抬了眼,嘴角向上勾了勾,很是谦卑地答道:“您这么讲真是抬举我,我还指望着殿下指点一二呢。”

指点?吉尔伽美什在心里冷哼一声,她不过是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从不服人。

但她的态度还是让班达很满意。卢迦尔呵呵笑着,又把头转了过来。吉尔伽美什看懂了他的眼神,其实用不着这老家伙提醒,就算班达不乐意,他也早打算“提点”一下黑鱼大人。

“好吧,既然黑鱼大人都这样开口,我也不便再保持沉默。”他将那泥版往桌上一掷,咚地脆响声过后,莉莎终于将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内容物姑且不论,首先载体就出了问题。”

莉莎神色如常,接道:“恕我无礼,殿下是觉得成文法典不应存在?”

“还用说?”吉尔伽美什嗤笑一声,“看来大人也明白得很啊?世间万物皆由王来裁决,王者之意即是规则。与其花时间在这种繁琐的事情上,不如把精力放在更有价值的事务上。”

莉莎也突然笑了。她自然地向后一靠,微微仰头——老实说,有些无礼,但对吉尔伽美什来说,那份从谦卑的外壳中流出来的倨傲才是莉莎最甜美的地方,所以他可以勉为其难地接受她的表现。

“比如讨好您?”

“如果黑鱼大人乐意的话,我自然欢迎。”

莉莎看上去并未因他的话而感到困扰,又垂下眼,回归此前十分谦卑的状态。事实也是如此,她的回答非常流畅,就像这些理由在她的腹腔内打转了无数次。

“殿下才回家乡,自然有不了解的地方。卢伽尔虽然英明神武,但埃利都和乌尔与乌鲁克都有一定距离,驴马的腿脚注定追不上微风,也追不上人言,在其他地方派遣代理者在所难免。若无明确规定,别说基础的选拔、就任、工作交接、考核罢黜,就连最基本的旨意实行都会遇到困难。我毫不怀疑卢伽尔与殿下您的能力,推出这种东西只是为您们解忧,如果您们现在觉得我做了一件多余的事,我也自愿领罚。”

她的理由确实无懈可击。如果乌鲁克还是此前的规模,成文法的存在确无必要,但现在,乌尔与埃利都已在其统治之下。日后,乌鲁克的疆土也会扩大。这样一想,他的着眼点确实欠妥。

但要吉尔伽美什当众说是自己的问题是不可能的。

好在班达出来打了圆场。“伊莱莎,你这就言重了。我儿,订立法典的事是御前会议此前就讨论过的。关于内容,你可有见解?”

班达说着,用眼神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吉尔伽美什则全当这些信号不存在,说:“内容吗?”他冷哼一声,“不过妇人之仁。法令中去掉了不少传统刑罚,人欲无穷,若只以仁善,统治怎能长久?”

“一部法典的震慑力度固然重要,但其价值往往不在于其条文的残酷性,而在于是否能够得到具体实施。法典中去掉的为自卢伽尔统治以来长久不用的刑罚,如剥皮、火烧、割舌、剜眼、削胸。这些刑罚虽然骇人,但在实际的操作中已经十分罕见,当然,您要是对这方面有着别样追求,我也不会说些什么。”

黑鱼大人确实伶牙俐齿,吉尔伽美什知道自己被架住了,但他还没有疯狂到那种程度,反倒是尼普尔的王有着那种癖好。于是他回答:“我不是尼普尔人。”

“我想也是。”

莉莎露出了微笑,她笑起来的模样比以前漂亮多了,但吉尔伽美什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因为他觉得他们之间越来越远。莉莎的世界逐渐变成了他完全没想过的模样。

“事实上,我们进行过许多的前置调查。就算在卢伽尔光辉笼罩的乌鲁克,民间裁决也往往处于极端的对立情况。有的会被直接杀死,有的会被去掉双手,有的只是交出赃物便会被原谅,而具体的处置并不以窃贼所窃赃物为主要依据,而以处理者当日心情,与窃贼、失主的关系,以及处理经验为先决条件。所以,合理的量刑处置是必须的,严格的执行也是必须的,而且还要根据乌鲁克的情况进行及时修订。当然,那就是后话了。”

她的态度循循善诱,没有丝毫地不自然。

“一部法典若无严刑则很难有信服度。这一点我与殿下处于同一立场,毫无疑问,但取人性命、惩戒罪犯不一定要用残酷的方式。死亡本身不应具有观赏价值。我希望您能了解这点,殿下。”

一如六年之前,吉尔伽美什不想认输,但莉莎说得客观而中肯,如果真要与她辩论,恐怕他就要立于不义之地(而且他也不愿意违心说一些实在混帐的话)。更重要的是,他的父亲,乌鲁克真正的统治者,卢伽尔班达显然是站在伊莱莎那边的。他说得再多,也不如班达的一句话。

“说得漂亮,黑鱼大人。”吉尔伽美什有着神的血液,几天几夜不喝一滴水都不会觉得干渴,然而现在,他的喉咙正在发烧,“我希望你能照你说得办事。”

“我一直都是那么做的,殿下。”

看着她那礼貌式的笑容,吉尔伽美什的心脏里又燃起了那股不服输的气势。于是他又围绕着财税、人员选拔、学院建设等问题对她进行质询,但伊莱莎有备而来。她几乎能够回答每一个问题,只在最后一个问题上保持了沉默。

“你既然有如此本事,为何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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