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一顿饭还没吃两口,陈励的饭碗就已经被张铭和沈冬青轮流夹菜夹出了一个满满的“山尖”。
“吃这个,这个有营养。”
“肉也来点。”
“蔬菜是最不能缺的。”
“你平时就是太不爱吃水果了。”
“多吃,没关系,不长肉。”
……
张铭真的好吵。
沈冬青默默往陈励那边看了眼。
陈励缓缓放下筷子,努了努脸颊,最后也只能嫌弃又无奈地抬起绑着绷带的胳膊说:“我只是受伤了,不是断臂了。”
“断臂的那是杨过。”
张铭似乎觉得自己接了一个特别棒的梗,从下午开始就总是沮丧着的一张脸上突然就有了笑意。
“就你聪明。”陈励左手不太熟练地把肉又重新夹回去给他说,“自己吃自己的,少管我。”
沈冬青全程咬着筷子默默低头不语,只是陈励一样也没落下她。
男生声音比刚才低了不少,陈励看了眼沈冬青,说:“少在这装没听见,你也一样。”
“知道了。”
沈冬青眼里闪过晴日湖光一样的笑意。
对面坐着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陈励不喜欢麻烦别人,但伤的毕竟是右手,做起事来还是会有些不方便。
饭后,本来张铭撒泼打滚是想今晚留下来照顾他的,但陈励已经伤了胳膊,不想再被他一张嘴聒噪到耳朵疼,头也疼了。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左膀右臂。”张铭一副英勇姿态,伸开双臂说:“陈励,就让我来照顾你吧。”
“滚滚滚,赶紧滚。”陈励烦他。
张铭被人连推带撵赶了出去,只是依旧不死心扒着门缝叮嘱沈冬青说:“妹妹,那就只好辛苦你了,有事记得喊我,我家就在杏花街第二百零八号房。”
“放心吧。”沈冬青笑着点头说:“我记住了,金名铭。”
大门关上。
沈冬青的眼睛还是弯弯的。
陈励歪着脑袋回头,沈冬青看他的眼睛又突然不笑了。
“干嘛。”陈励说,“这么喜欢他啊,那跟着一起走吧。”
“不是。”沈冬青解释,垂眸避开他的目光,小声说:“就是觉得,这样挺好的。”
有张铭这样一个话痨又粘人的朋友在身边,沈冬青会觉得很庆幸。
庆幸她和陈励分开的这些日子里,至少,他没有一个人孤独地生活了这么多年。
张铭离开后,沈冬青也被陈励赶着上楼了。
夜色寂静。
陈励回房间后慢慢躺下本来是要睡觉的,结果眼睛睁了又闭闭了又睁却又怎么也睡不着。
没洗澡。
陈励干净惯了,更别说今天又是干活又是打架地折腾了一天。
就这样让他凑活着睡下,是真的有些为难。
算了。
十秒过后,陈励到底还是决定下床出门了。
只是受伤的胳膊不能碰水而已,又不是整个人都废了,要是不能洗干净了才睡觉,那还不如真的杀了他算了。
陈励习惯性单手披了件衬衫在身上。
只是披着,没套胳膊,扣子也没系上。
左手搭在把手上别扭地开门,陈励前脚刚出卧室,后脚沈冬青就从阁楼上探了个脑袋出来问怎么了。
“怎么了?”沈冬青问:“哪里不舒服吗?”
陈励背对她头也不回地往外走着说:“没有。”
身后紧跟着响起匆匆下楼的脚步声。
沈冬青继续问:“需要我帮忙吗?”
陈励拒绝:“不用。”
人已经到了杂货间门口。
沈冬青突然脑子一热,看着他的背影直接开口问:“那你要不要洗澡,我帮你。”
“……”陈励动作一顿,眉头一拧。
沈冬青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院子里没开灯。虽然看不清陈励此刻的模样,但借着一片清亮月光,沈冬青大概也能猜到他现在是个什么表情了。
“我的意思是说,”沈冬青红着脸吞吞吐吐解释,“我可以帮忙打好水,然后你简单擦洗一下,这样晚上睡觉能舒服一些。”
“是因为我之前帮过你吗?”
“什么?”
沈冬青一时没想起来上次意外停水的事。
陈励只勾了个浅笑:“你也不用这么急着跟我算清楚。”
沈冬青愣住了。
他到底在说什么呀。
浴室很快起了水声。
沈冬青原本想在外面等等看陈励一会儿会不会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只是水声阵阵,不知怎的,她突然就觉得这样的距离实在有些暧昧了。
“陈励!”沈冬青往院子另一边站了站,别过头喊:“我就在院子里,你有什么需要,随时喊我就行!”
陈励没回她。
水声也没停。
沈冬青慢慢等得有些无聊了,更要紧的是,她现在必须要做些什么来转移下注意力。
沈冬青退回到台阶上坐下,然后屈起膝盖双手抱着缓缓仰起了头。
路城的月亮,很高,很亮。
这么多年了,它还是这样,一点都没有变。
沈冬青看着看着,时间仿佛就又退回到了七岁那年。
那一年,有一天,陈励又带她去了路城游乐园。
在此之前,他们曾经很多次去过,但每次都是为了赚钱。
陈励出的主意,他会找摊贩主人把他们的玩具或者糖果给自己拿在手里去园里招客。
简单来说,就是给他们做托儿。
“妈妈,我要吃那个。”
“小孩,这个东西哪里有卖。”
“妈妈,你也给我买一样的。”
“我不管,我就要这个。”
……
很多小孩会馋他们手里的东西,然后陈励就会把他们带到摊贩前,等到晚上闭园,摊主会根据他们带来的人数分钱给他俩。
是的,同样的年纪,陈励和沈冬青对游乐园的概念,已经跟那些被家长带来的小孩不一样了。
在他们看来,这里不是寻找快乐的地方,是可以凭着自己的本事就赚到钱的地方。
但是那次不一样,那次是沈冬青的生日,沈兰忘记了。
那一天,他们什么都没做。
陈励只是带她在游乐场坐了旋转马车,吃了平时舍不得吃的冰激凌,买了一大把会飞的气球,还有粉色蝴蝶结的头绳……
那天的他们,普普通通,就像任何一个来游乐园玩耍的小孩一样。
无忧无虑,简单,快乐。
那是沈冬青过过的,最难忘的一个生日。
后来,沈兰带她离开了路城,有了新的家庭。
再后来,他们有了何晚……
然后,沈冬青的生日,就变成了再普通不过的,无人在意和庆祝的一天。
“想什么呢?”陈励单手擦着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边。
沈冬青眼眶红红地慢慢抬头,月亮被陈励严严实实挡在了身后。
“陈励,今年生日,你也会陪我一起过吧。”沈冬青说。
陈励手上动作一停。
沈冬青说:“我快生日了。”
陈励一笑,毛巾随意搭在脖子上,一只手抓着,歪头看她说:“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好处?”沈冬青反问。
陈励好像很认真地想了下,然后懒懒说:“没想好,先欠着。”
“行。”沈冬青应得爽快。
陈励就又笑了。
陈励说:“沈冬青,你有时候是不是太信任我了。”
沈冬青不理解:“怎么了?”
“什么都敢答应,你就不怕我把你卖喽。”
“不会。”沈冬青低头说,“我不值钱。”
“还挺有自知之明。”陈励扯了个笑。
沈冬青目光落在他受伤的胳膊上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说:“要不,我先帮你吹头发吧。”
“嗯?”
“之前你也帮过我,不是吗?”
“算这么清楚?”
“嗯。”
她不是真的想跟他算清楚。
沈冬青只是觉得,她不这样说,陈励不会答应的。
但如果她说这是在还债,他会点头的。
跟沈冬青比起来,陈励更像个不喜欢跟人有亏欠纠缠的。
“成。”陈励示意她去卫生间拿吹风机,然后自己脚尖勾了个椅子在阳台坐下。
陈励个子高,即便是坐下来沈冬青想要够到他头上还是要费些力气。
身后一直没有动静,陈励便头也不回地笑了笑说:“现在不想干了,可没你后悔的份儿了。”
“不是。”沈冬青在他身后默默插好电源,吹风机先往旁边吹了下然后才慢慢转到陈励后脑勺上。
陈励的头发很硬,一头乌黑颜色细碎地立着。
沈冬青的记忆里,她好像一直都在静静看着他的背影。
这样近的距离触碰到他,是第一次。
“陈励。”
“怎么了?”
“没事。”
沈冬青看着他的背影慢慢吹着风,不急不缓。
陈励也跟着放松地闭上了眼。
这晚,只有落在阳台上的月光清冷明亮,还是和很多年前,一模一样。
夜里,陈励醒来的时候,沈冬青是睡在楼下沙发上的。
小小一只蜷缩着,额间有紧紧皱起的纹路。
今天的事,吓到她了吧。
陈励站在月光里静静看了沈冬青很久,忽然想着今天都没来得及问她有没有害怕。
沈冬青胆子那么小。
陈励还记得刚认识她的时候,沈冬青怕很多东西,怕黑,怕虫,怕一个人待着,也怕跟人产生冲突……
小时候陈励总觉得她矫情,胆小鬼,麻烦精。
现在,陈励看着沈冬青忍不住开始想,这些年她都发生了什么呢。
七年,她变冷静了不少,胆子也大了不少。
虽然还是会怕,但陈励依然觉得,沈冬青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们说,人总是要经历了痛苦,才会长大。
所以沈冬青,你也痛苦吗?
夜风清凉。陈励想喊她上去睡觉,只是手刚抬起来,就又犹豫着放下了。
让她睡吧。
就这样安稳地睡吧。
别再惊扰了她。
沈冬青醒来的时候,身上又多了条毯子。
“入秋了,路城早晚温差大。”陈励坐在餐桌那边,单手端着粥,眼睛漫不经心往她脸上看了眼,说:“我看你走了这几年,是把路城全忘了。”
说话还是那么阴阳怪气。
沈冬青猛地一下坐了起来,对面墙上的时间,刚好停在十点。
院子里阳光明媚,是个晴天。
“抱歉,我睡过了。”
沈冬青忙不迭开始收拾沙发上的枕头毯子,陈励只慢悠悠喝着自己的粥,嘴角始终挂着轻飘飘的,意味深长的笑。
“好学生也要适当给自己放个假。”陈励说,“今天周末,睡个懒觉警察叔叔不会来抓你。”
收拾好的东西放在一边,沈冬青过来坐他对面说:“那你怎么不睡。”
“我又不是好学生。”陈励笑着敲了下桌子,“赶紧吃饭。”
沈冬青乖乖坐好,余光偷偷看着陈励,心想,他今天看上去好像心情很不错。
真好。
沈冬青藏起来一个笑。
“又憋什么坏笑呢。”陈励好像总是能一下就把她看得很透。
沈冬青红着脸,更不敢看他了,只好避开话题丢给他说:“你的手没关系吗?”
“有关系。”陈励说,“不也得吃饭吗。”
沈冬青又被噎了一下。
是啊,这才是陈励嘛,天塌下来,也要努力生活,好好吃饭。
“其实你可以喊我的。”
沈冬青想说的是,其实你也可以不用一直这么独立、坚强。
陈励放下粥碗,伸手拿过鸡蛋,然后又趁沈冬青不注意,转手往她脑门上轻轻一磕碰。
沈冬青猝不及防,吃痛眨眼。
陈励笑的更肆无忌惮了。
“十个喇叭都喊不醒你,我能喊得醒?”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你知道自己睡着了什么模样?”
“那你知道吗?”
“我知道。”
……
沈冬青后知后觉,有些不敢相信地抬脸看他。
今天早上那块毯子,是陈励帮她盖上的。
“陈励。”沈冬青喊他名字,却又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很多时候,她真的只是,想喊一喊他的名字而已。
沈冬青说:“明天周一,反正我上学要早起的,以后早饭我来吧。”
“随你。”陈励无所谓。
这种无关原则的事情,他从不跟她过多争辩。
*
赵粤是今天到了店里才知道陈励受伤了的。
小路一个人在店里,不管赵粤问他什么,他都回答支支吾吾的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www.nmxs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