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开。”顾言念冷冷道。
“松开你?好捅我?”温玉挑眉,像是真的怕顾言念又拿出什么暗器捅他一般,他往后退了两步,兀自坐在床榻上。
而这头的顾言念看着他不脱外衣便坐在被褥上,不由得蹙眉几分。
真是好不喜净的一个人。
其实,这小小衣带如何束缚得住她?纵然这个衣带的料子着实好了些,可也不是那等坚不可摧的料子。
但是,她不能让这人察觉出来她的动作。
其一,她眼下脚上有伤,刚才一摔又激了出来,有点没气力了。
其二,外头青梧寨的人还在,她要是闹出什么更大的动静,更是插翅难飞。
其三......也就是顾言念最不想承认的一条。
她好似.......
有点打不过这厮。
这样想着,顾言念手腕一转,从腰带上抽出一小枚一早藏好的小刀,她转了转身子,让那郎君无法瞧见她背后的动作。
为了面上瞧着自然,她又开口,试图稍微转移一下注意:“你叫什么名字?”
那天抓人太急了,只不过走了个过场拜了个堂,什么婚书是一概没有的,细细想来,她现在连这厮的名字都不晓得。
只知道这是个喜欢扮猪吃老虎的人物。
初见他时只觉得他皮相不错,可惜是个闷葫芦。
后来再一晓得他是个两层面皮的,又觉得不那么可惜了。
可惜既见了她的模样,就还是该死的。
从温玉的视线瞧过去,便是烛火昏暗,衬得愈发扑朔,顾言念半倚在桌脚,夜行衣收得紧,腰身纤细,线条一寸不乱。
那一瞬,才刚一番打斗,她蒙面的面纱已不见了去向,眼下她抬了抬下颌,灯影落在她脸上,眉梢的锋、眼底的光、唇上的红,层层叠叠,艳得逼人。
温玉的眼神淡,却仍不由多看了两息。她身上带着一点血气与风尘气,夜色衬着反更明艳。
“我与你说了,又能怎样?”
他语气懒散,指尖顺势在膝上轻敲两下,声音低低的,似带着几分玩味,“娘子若真要取我性命,不问姓名也成。”
“你这话说的好生难听,若不是你不愿与我做夫妻,我为何会看你如此不爽?又为何要取你性命?”
顾言念话里话外都在将自己的动机变得格外简单——听起来就好像是一个强取豪夺的女土匪“爱而不得”,最后宁愿杀之也不愿意放人走的模样。
“哦?”温玉觉得这小娘子更是有趣了,他从榻上起身进前来,又道:“我还当,你想杀我,是因为我晓得你给他们都下了药呢。”
他和这小娘子算是萍水相逢,那日她在人群中选中他时,他正找机会想法子上山一探究竟,也算是她助了他一次。
虽说那一半日的时间仓促了些,可他手里早就有阮循、霍廷泽二人送来的案卷了,只是去核实一番,原也没打算待太久。
再有,他向来很相信自己的识人之能。
譬如只是短短接触几面,他便知道阿岱、佘广二人实乃忠义之辈。
又譬如,他也晓得,这小娘子的身份不一般,也定然是在隐藏什么。
总而言之,绝不是青梧寨里人说的,仅仅只是来自关陇的一位游侠那么简单。
“空口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
看着人一步步逼近,顾言念下意识退后几步,嘴上却依旧不饶人,“你哪只眼瞧见我下药了?不过是你自己的臆测罢了。”
可这退上几步,脚踝却疼得更是厉害,她强自镇定,却掩不住脸色的惨白。
温玉自然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故而收了脚步,没再逼近。
遂又低头,随手踢了一下旁边的凳子。凳脚在地面划过,停在她身后。
“坐下。”
语气平平,没有威胁,也没有怜意。
顾言念没动。
“不必你假好心。”
温玉没理,视线只在她脚上扫了一眼,重复道:“坐下。”
顾言念强撑着,抿着唇不言。
她暗暗一使力,指尖在袖底一转,小刀的刃口已经割断了束缚她的衣带。
“我让你坐下,不是与你商量。”温玉的声音依旧平淡。
她冷笑一声,话未出口,衣带一松,双手已然脱困。她猛地抬臂,反手一刀,直取他胸口。
温玉的眼神都未变,只微微一侧身,手肘一挡,将她的手腕磕开。
这小娘子,还不死心?
顾言念本就脚伤未愈,被这一震,脚下一软,险些跌坐在地。
温玉反手一压,将她整个人摁回凳上。
顾言念还未反应过来,手腕已被制住,整个人被温玉压在凳上。
她猛地去挣,刚要抬手再攻,他指尖一转,已落在她肩后。那一指极准,点在“肩井”,力道不重,却封了她全身气脉。
顾言念只觉一阵酥麻自颈侧起,沿脊而下,四肢倏然发沉。她想抬手,却连指尖都动不了。
“你——”她声音一紧,眼神里满是怒火。
温玉垂眸,语气不急:“让你坐下,你偏要逞强。”
他手指微收,确认穴道已稳,这才松开。
顾言念被制得动弹不得,只能咬牙瞪着他:“你这人……卑鄙!”
没事,只要她再与这郎君拖延点时间,阿九察觉不对,定然是会来寻她的。
再有,这既是英国公府的帐子,再不济.......她大喊大叫一番,总也有一线生机。
“不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吗?”
谁让她先头也点了他一次穴。
说起来,这小女娘对他的态度转变也就是在那一夜之后他“拆穿”了她之后转变的,想来也的确是怕被他拆穿,才如此痛下杀手。
可是,他也不会拆穿她。
不然,还帮她编什么白巘寨做什么呢?
可显然,这女子既是习武之人,定然也该是不怕疼的,可都颤成这样,那脚伤一定是不寻常的。
他略一思量,终还是叹了口气,转身从书案上取了一小玉瓶。
瓶口封着蜡,他拂去灰,拇指一扣,淡淡药香散开。
顾言念的心一紧,目光死死盯着他,声音里透着冷意:“你要做什么?”
温玉不答,只走了两步,忽然在她面前蹲下。
顾言念心头一跳,几乎以为他要行那种不堪的事,怒从心起,冷声道:“你若敢碰我——”
温玉没抬头,语气淡淡:“你脚伤裂了,不上药,明日就肿得走不成路。”
“放肆!”顾言念咬牙,脸上已是又红又白,“男女有别,你怎敢——”
她话没说完,温玉已伸手去解她的靴带。
一刹那,她只觉得全身几斤僵住,呼吸急促,指尖都在发抖。
这次可与先前“洞房花烛”不同,她没有任何的主动权——确切的来说,她眼下无异于一个任人宰割的羔羊。
思及此,顾言念心里没来由的慌。
这个男子要做什么?他如果真的要行不轨之事,她又能怎么办?
如果今夜真的失了清白,她往后又该如何?
是削了头发去做姑子?还是会被族中宗老用白绫给勒死?
心头思绪越来越多,也是越想越害怕,顾言念心里紧,面上也绷着,冷不防就听到面前人开口:
“我身边并无女眷,”
温玉仍是那种平稳的声气,“外头那些人若见了你的脚,你更该觉得丢脸。”
他这说的倒是实话,他从前在军中,带丫鬟只觉得麻烦,后来回了长安,也已习惯带着小厮,这三更半夜的,也是真的寻不到女子来为顾言念上药。
再说了,总不可能让霍令恩和阮守则来给她上药吧,那就更诡异了。
故而说罢,也没犹豫,他顿在她膝前,手指去解靴带。
那血水都把带子黏住了,他先以帕角沿缝隙轻轻挑开,再一点一点扯松。
顾言念只觉喉间一紧,差点把“我阿耶是户部尚书,你敢动我你死定了”那句冲口而出,生生按住。
不行……还没到最后关头……暴露身份的话不能说!
顾言念浑身都处于高速紧绷,只是看着郎君把她袜口掀开一指宽,只露伤处。
诶?
顾言念被温玉这“贴心”的点到即止弄的一怔。
更全然没注意到脚踝又肿起一轮,那紫痕从踝外延到足背,裂口边缘翻起,是方才又扭了一下。
“有旧伤,今日又滑了一回?”他低声问。
顾言念冷着脸,不应。
温玉嗯了一声,不再多话。玉瓶里倒出药,先以帕裹指,轻抹边缘,再把膏按进裂缝。
药凉,触皮便刺,她忍到眼角微红,只闷哼一声。
心中却泛起了一阵异样的情绪。
这人,当真就只是纯粹给她上药?
“忍着些。”他说。
她别过脸,呼吸不稳,耳根却红得厉害。
温玉敷完药,把袜口重新拉上,仍旧只露半分伤皮,随后把靴子套回去。
女子的鞋带系法大抵与军中不同,他怎么系都不对劲,只能草草打个活扣。
“将就一下。”他说。
顾言念瞥一眼,冷哼:“丑得很。”
“能走便好。”
他起身,收了药瓶,又退半步,才抬眼看她,“我姓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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