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夜晚像一把钥匙,打开看不见的锁。
李怀舟清晰感觉到,姜柔对他的依赖与日俱增。
两人加过微信,不熟的时候,每天顶多寒暄几句,对话不超过十轮。
渐渐地,对话框被姜柔频繁填满。
猫咪打滚的短视频、街头巷尾的苍蝇馆子、最近看过的书籍电影……
偶尔在购物时选择恐惧症发作,她也会来寻求李怀舟的意见。
只不过让她握了一回手而已,真容易上钩。
李怀舟觉得好笑,又不可避免地被她取悦。
不是父母口中“没用的蠢货”,在姜柔眼里,他的价值无可代替。
“跟你在一起的感觉,和其他人不一样。”
对于她的亲近,李怀舟不否认也不自夸,用手足无措的姿态,回以一个腼腆的笑。
看似被动,实则是他主动的默认。
李怀舟就是要让姜柔觉得,他独一无二、与众不同,只有他,才愿意将她完全接纳。
除他以外的所有人,不需要出现在她的社交圈。
他佯装无意地引导:
“因为他们不懂你。”
“外面的人形形色色,我也遇到过不少人渣,你要时刻保持警惕。”
“有想说的话,尽管来找我就行,别怕。”
姜柔耳根子软,听得连连点头,从不反驳。
她缺爱太久,看李怀舟的表情里带了崇拜:“你会保护我,对不对?”
李怀舟说:“嗯。”
这太有意思了。
他开始更细致地规划。
不知不觉间,他和姜柔的关系越走越近,远远超出最初的设想,一旦她出事,李怀舟免不了要受调查。
这时杀害姜柔,很不安全。
再者,现在的江城处处戒备,警方也成立有专案组调查,李怀舟很难再犯案。
体会不到杀戮的快乐,往后漫长的人生里,他需要用别的方式作为替代——
譬如从姜柔身上,获得持续性的、长久的掌控感。
李怀舟尝试着,把她变成自己的东西。
一切都在往他预想中的方向发展,然而第三天,姜柔没来便利店。
她的行动轨迹一成不变,每晚八点多,必定出现在便利店门前。
李怀舟摸透了这个规律,今天上完白班在店里等她,直到将近九点,也没见到姜柔的影子。
他发去几条消息,没得到回音,打电话给她,另一头只有女声提示“已关机”。
联系不上姜柔,李怀舟九点半回了家,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
她不是每天都来吗?今晚不见踪影,为什么连电话也不接?或是说,她出事了?
姜柔是连早餐吃了什么都要拍照报备的人,头一回脱离他的掌控,没有预兆,像断线的风筝。
失控感来势汹汹,李怀舟心烦意乱。
好在,他有别的办法解闷。
今天是他计划去地下室的日子。
那个女高中生已被关在地下室快八天了,李怀舟计算着时间,和往常一样,决定在第十五天杀掉她,抛尸入河。
十五个日夜,不能多也不能少,这是他作为连环杀手的仪式感。
连环杀手。
坦白说,李怀舟很喜欢这个身份,尤其是闲来无事点进相关的社会新闻,看见评论区满屏的“害怕”、“求平安”和“速速把凶手绳之以法”。
他制造了整个江城、乃至于蔓延到全国的恐慌,每家每户都知晓他的存在,无一例外地谈论他、关注他、惧怕他。
这谁能不喜欢?
一片寂静中,李怀舟推开地下室的铁门。
走道的灯光渗进狭小房间,靠坐在角落的身体无力动了动,是两天两夜没进食过徐静茹。
她在黑暗里待久了,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条件反射闭上眼。
下一刻,她惊恐地往角落躲。
李怀舟俯视她。
两天前他曾来过,像童年时逗弄蜻蜓和鸟一样,与徐静茹共度了一个多钟头。
她的脸颊到现在仍然肿胀,几条凌乱的划痕凝成痂,从颧骨斜贯至嘴角,太久没洗漱过,耳边的碎发一绺一绺,不知凝固的是血还是汗。
徐静茹是个无趣的猎物。
前几个被囚禁的女人要么破口大骂,要么哭着挣扎,相较之下,徐静茹太安静,像具不会动弹的尸体。
她几乎没反抗过,起初还会求李怀舟放了她,后来发现求饶无用,干脆闭了嘴,麻木接受殴打。
李怀舟期待见到的反应,她一个也没有。
无聊。
铁门敞开,与墙壁碰撞出一声闷响,李怀舟向前一步,晃了晃手中的桶装泡面:“想吃吗?”
进食控制,是他小时候从父亲身上学到的手段。
每当他惹父亲生气,就要被剥夺坐上餐桌的权利,饿得久了,小腹绞痛不止。
而父亲会故意当着他的面用餐,在温暖的食物香气里,冷脸训诫:“知错了吗?”
长大后的李怀舟想,做错了事就不给骨头,真像训狗。
但不可否认,这样训狗很有效。
对地下室里的女人们而言,如果他带来的仅仅只有疼痛,她们对李怀舟便只剩厌恶。
倘若还伴随有极度饥饿下的一次用餐,不用怀疑,她们将心生可悲的期待。
果不其然,徐静茹点了下头。
李怀舟随手把泡面撂在地上,徐静茹费力拖动伤痕累累的躯体,一点点挪近。
她身上满是青紫淤痕,加上食物摄入严重不足,胃部持续痉挛,连吞咽都痛。
李怀舟饶有兴味观察她的表情:“你说,等几天后,你家人看到你的尸体,会是什么表情?”
徐静茹原本在狼吞虎咽吃面,闻言顿住,猛地抬头。
走廊灯映在她充血的眼球上,红得吓人。
“泡在水里的尸体,比通常的更肿胀。”
李怀舟不紧不慢,细细阐述:“五官浮肿,眼球像烂葡萄,对了,还有腐烂后散发的恶臭……”
他满意捕捉到徐静茹的战栗,她再也吃不下泡面,干呕了一声。
“这样的尸体,几乎所有家属都无法接受。”
李怀舟回忆起有关案件的新闻报道:“我记得,有人当场晕厥,有人濒临抑郁,也有的口口声声说一定要抓到凶手——”
他耸肩笑笑:“可我不正好端端站在这儿吗?”
一滴透明水液划过徐静茹的脸,落进面汤,没激起一丝一毫声响。
她终于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冷得骇人:“你是个混蛋。”
诸如此类的话,李怀舟早已习惯。当下被徐静茹咒骂,他非但没发怒,反而有了隐秘的快意。
就应该这样。
他初步操控了这个女人的情绪,接下来要做的,是通过暴力,进一步强化她的绝望。
李怀舟踱步前行,右掌合拢,摩挲用来遮挡指纹的橡胶手套。
徐静茹目睹过他的多次施暴,一眼看出,这是即将动手的信号。
她放弃求饶,放弃抵抗,把身体缩成一团,护住头顶。
出乎意料地,拳头并未落下。
空荡的地下室里,手机振动声突兀响起。
不止徐静茹,连李怀舟也皱起眉。
这是个扫兴的来电,他本该置之不理,却出于微妙的期许,看向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是姜柔。
应该接吗?
李怀舟有了迟疑。
他太久没按下接听键,这通电话被当作未接来电处理,强行挂断。
紧接着,姜柔打来第二遍。
李怀舟凉凉扫一眼徐静茹,转身出门,来到隔绝地下室声响的一楼。
他选择了接通:“喂?”
姜柔的声线从另一边传来:“李怀舟。”
她嗓音很哑,带了哽咽,像刚哭过。
“对不起,我的手机摔坏了,现在才修好。”
姜柔没解释更多,电话里响起压抑的啜泣:“你回家了吗?”
“嗯。”
李怀舟问:“你怎么了?”
“我……”
她的呼吸断断续续:“我来找你,可以吗?”
找他?来他家?
李怀舟的视线落在橡胶手套上,如果不是被姜柔的来电打断,此时此刻,它已沾满血渍。
他的语气仍旧温和,与身处地下室的冷酷截然不同:“行。发生什么事了?你还好吗?”
他听见姜柔勉强扯出的一丝笑:“还好,已经没事了。”
她说:“谢谢你。”
原定的计划没法再进行,李怀舟挂断电话,脱下手套和一次性雨衣。
他对如何掩藏痕迹颇有心得,指纹、DNA和血迹绝不能沾染上身,否则会暴露身份。
为掩去血腥味,他特意洗了个澡,检查并收好所有可能引发怀疑的物品,没过多久,听见敲门声。
李怀舟打开门。
看清门外景象,他骤然失语。
姜柔站在暮色里,止不住在发抖。
她不曾像这样狼狈过,半边脸红肿凸起,明显能分辨出狰狞的巴掌印。
视线相撞,她眼眶通红,眸底是蛛网般的血丝,和将落未落的泪珠。
李怀舟心头警铃大作:“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戛然而止。
姜柔颤巍巍的身体陡然贴近,犹如溺水之人握紧救命稻草,一把抓住李怀舟的手臂。
“是他……”
她的声线破碎不堪,哭腔明显:“他又来学校找我了。”
——他。
姜柔的姨父。
“他又打你?”
李怀舟声音微哑。
姜柔抽噎着:“我姨父……他输光了钱,来校门口堵我。”
这时应该怎么做?
十分笨拙地,李怀舟用掌心贴上她肩膀,轻缓拍一拍:“然后呢?”
“他连续好几个月来找我要钱,我说不可能再给他,他……”
接下来发生的事,不用她阐明,李怀舟也能猜到。
那男人气急败坏,又对她动手了。
“怎么办?”
姜柔咬牙:“他说我一辈子都摆脱不了他……我快疯了。”
她哭得太凶,又在风雪里待了许久,喉咙嘶哑得不像话,整张脸弥漫病态的红。
李怀舟扶稳她肩膀,语气有意放柔:“先进来吧,外面冷。”
姜柔乖乖照做,踉跄跟进门。
屋子里比外面暖和不少,刚进来,热腾腾的暖气就裹满全身。
四肢百骸渐渐恢复力气,理智也解了冻,不像最初的浑浑噩噩。
姜柔后知后觉,自己刚才的一番举动太丢人,慌乱擦干眼泪:“谢谢。”
“他打我一耳光,还把我的手机摔坏了。”
她解释:“我花了点时间找人修好,重新开机才看到你发的消息。抱歉。”
这不是她的错,李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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