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

好在现在才一九七二年。

一切都还没有发生，都还来得及。

许希拉着李梅花，“七舅妈，我真的很认真地考虑过了，我家这边太偏了，我一人住的话，我怕像昨天晚上那样，再有人摸到我家里来。”

这是完全有可能会发生的事，而且不是所有人都跟张瘸子、孙柱子一样，瘸的瘸，矮的矮，以她现在这个小身板，稍微来个强壮一点的肯定打不过。

李梅花下意识又骂了这些遭瘟货几句。

许希都习惯了，等人骂完她才又道：“还有一个就是，等张瘸……等我爹判决下来以后，大伯和二姑怕是要来抢这个房子，我不想把房子给他们，也不想在他们手底下讨生活。”

张瘸子上面还有一个大哥，两个姐姐。

老大张大铁，老二张小红，老三张小兰，张瘸子是老幺。

张家兄弟姐妹四个关系一点也不好，完完全全印证了那一句---儿女不和，多半是老人无德。

小儿子嘛，老太太的命根子。

张家老太太最是偏心张瘸子，分家的时候把老房子给了张大铁，给张瘸子的却是新盖的。

张大铁娶的媳妇儿叫杨翠，为了房子的事儿没少等老太太吵吵，尤其是在张瘸子和许秋菊只生了张来弟一个闺女，而她一连生了三个男娃后，那腰板挺得更直了，经常跟老太太动手，婆媳俩时不时就上演一出，你打我巴掌我薅你头发。

至于张小红姐妹俩，从小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里长大，也都是有些心眼的。

等到要嫁人的时候，姐妹俩都不满意父母给找的对象，毕竟张老太太是个只认彩礼的人，彩礼多就行，根本不管对方啥品性。

张小红直接在村里找了一个好拿捏的男人嫁了，张小兰也是自己找的对象，嫁得很远，直接去山沟沟里了，除了老两口去世那会儿，其他时候都没回来过。

眼下，房子这事儿真不是许希多心，吃绝户这事儿她可听说过不少。

张大铁和张小红是张来弟的亲大伯、亲二姑，人家要是打着为侄女好的名号，大队也不好管，家务事嘛。

许希能想到的，李梅花自然也能想到，“你别说，你大伯他们真干得出来，杨翠这个人就是个泼皮。”

许希连连点头，“七舅妈，我都计划好了，咱找大队长做个见证，列个凭据，上面就说我住你们那算借住，永建哥和芳芳姐结婚后住我这儿也算借住，这样谁都说不出个错来，就跟知青借住一样。”

来八羊山大队的知青快有二三十个了，以前的知青点不够住，后来又修了一个，即使是这样，一群人住在一起还是紧紧巴巴的，而且人多了难免会发生摩擦。

有些条件好的不愿意跟人挤着住，吃不好睡不好就算了，事儿还多。

在老乡家借住的有两三个，都是列了凭据的，大概就是说一下吃的怎么算，房子又怎么算之类的，没有提钱，都是说用粮食或者其他东西换。

但大家其实都知道，私底下知青肯定是给钱的，他们干的那点活，分到的粮食自己都不够吃呢。

许希说完，连连点头的人变成了李梅花，“这主意好！这主意太好了！公安来了都说不出个错来，就是……你吃亏了，得跟咱几个挤着睡。”

许希巴不得呢，挨着小小的妈妈，小小的小姨，还有姥姥一起睡多幸福啊！！

“不吃亏不吃亏，房子要是被大伯他们强占去了那才叫吃大亏呢，我大伯娘那人，别说炕了，她指不定会让我睡柴房。”

李梅花这会儿俨然有点把外甥女当亲闺女的架势，“不用怕她！她家三个男娃了不起啊，我还有四个呢，七舅妈保证不会让她欺负到你头上来。”

“嗯嗯，我不怕！”许希看着牛气哄哄的李梅花同志笑眯了眼。

最后是许希肚子咕噜咕噜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叽里咕噜，李梅花‘哎呦’一声，“你看我，说起来没完，都搞忘时辰了，那啥、你快弄饭吃，我也得赶紧回去跟你七舅他们说说。”

李梅花同志风风火火的，步子倒腾地老快。

“七舅妈，你慢点儿啊。”许希朝着她姥年轻的背影喊了一声。

三两步就到院门口的李梅花同志大手一挥，“摔不着摔不着！！”

老大的婚事眼看就有着落了，想想就激动，她还嫌自己老腿捣鼓得慢了呢，恨不得一下飞回家，好跟自家男人说说这事儿。

直到看不见李梅花同志的身影后，许希才转身回了厨房，嘴里开心地哼着小调。

李梅花拿来的鱼中不溜秋大小，许希想了想，不打算全吃，准备划拉一半出来。

另一半留着，明天去公社还衣服，刚好可以给李公安家，人家又是给她借衣服，又给饼子吃，还拿了退烧药出来，她总不能两手空空去还。

现在这天气早晚都冷，放个一晚上坏不了。

这半边鱼，许希打算给炖了，还好家里还剩一点油，坛子里也还有酸菜，自留地里的几根油豆角许希也给摘了，都整里头，搞个乱炖。

从张瘸子屋里翻出来的白面许希舀了一点出来，打算和玉米面混在一起，一会儿在锅边弄个贴饼子。

她这身体现在太瘦了，都没成年呢，还在发育期，多补补指定还能长不少。

最重要的是，许希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来弟表姨十六岁，马上十七了居然还没有来月经，也不知道是身体有问题还是缺营养，当然也不排除就是天生会晚来。

以前有些同学就是，身体都正常，但到高中了才来。

不过这事儿不着急，等哪天有空了再去医院看看。

在许希忙忙碌碌准备做饭的时候，另一边许家众人直接李梅花带回来的消息炸懵了。

一向沉稳话少的许永建差点跳起来，“真的？妈你说的是真的？！”

都二十二岁了，哪有不想娶媳妇的，许永建想得很，但也知道家里的情况，所以从来不主动提。

李梅花很是嫌弃自家老大这没出息的样儿，给了人一记白眼，“我还能诓你不成。”

很显然，李梅花同志完全忘了自己前面也说了跟自家好大儿差不多的话。

许大山在屋里来回踱步了好几趟，“这敢情好啊，等分了粮，刚好就可以办酒了。”

许永伟看着激动的老爹和大哥，“这里面有一个问题啊，四姑父要是过几个月就回来了咋办？”

许秋菊在本家女娃里排第四，许家的孩子都喊张瘸子一声四姑父。

许永建一听这话，一下焉巴了。

也是啊，来弟她爹要是只关几个月的话，这事儿就成不了。

已经被外甥女告知了内情的李梅花很淡定，她大手一挥，“那货没几年回不来的。”

老四的身体比起早些年，肉眼可见地好了一些，等再过几年估计能更好，到那时候张瘸子回来了也不怕，她家指定能周转开。

许永建听自家老娘这笃定的口气，焉巴的脸一下又精神了。

许玉珍在旁边看得咯咯笑，“大哥变脸好好玩儿。”

许永建黑脸一红，捞过妹妹搂住，他壮壮实实的，许玉珍小脑袋放在他臂弯，跟个小鸡崽一样。

许永国眼睛眨巴眨巴，“妈你为啥这么说？是不是来弟跟你说什么了？”

李梅花脸一虎，嘴上突突的，“女娃娃的事瞎打听啥！老大不小了，还天天窝在那些老娘们堆里东扯西扯，哪家小子像你这样。”

被撅了一通的许永国见自家老娘没有要停的架势，朝老四使了个眼色。

许永业立马插话道：“妈，我们不是在说来弟姐家房子的事儿嘛。”

李梅花：“对对对，说房子的事儿，这事是我们占大便宜了。”

大人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正事儿，姐妹俩在旁边头碰头说悄悄话。

许玉珍蹦蹦跶跶的，“来弟姐以后是不是就跟我们睡了？好诶！！”

许玉珠：“可以让来弟姐睡我们中间！”

许家这老老少少一大家子，说起事儿来连饭都忘记做了。

许希这边，菜倒是已经下锅了，她揉了几个饼子贴在锅边，薄薄的饼子蘸着汤汁，喷香喷香的，好吃得不行。

她做得多，吃撑了还剩三分之一，刚好留着晚上吃。

吃了顿饱饭，许希精神头好得不行，碗泡着还没洗，她拿着钱锁上门，打算先去一趟大队长家把退烧药的钱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