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倍?”曾管事瞪大眼,斟酌道,“这……翻倍的话,如今的人手和器材,恐是不够……”
再打新的器材定然是来不及,姜鹤羽提议:“多募些人轮班做,能做完吗?”
曾管事挠着有些秃的头顶盘算:“只要给熟练工再涨些工钱,让他们带招进来的新手一段时日。后面一日倒两到三次班,应当是够的。”
“行。”姜鹤羽拍板,“那就这样。你做个预算出来,明日亲自送到仁和堂。银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是。”曾管事应下,抬起头,疑惑不解道,“大人,为何突然要多准备这么多药?”
姜鹤羽不答,无甚情绪地看了他许久,直至看得他额角再次渗出汗来,才道:“这不是你的职权范围。”
“属下失言。”曾管事一惊,深深埋下头,默默在心里为不该有的好奇心扇了自己两巴掌。
从军药作坊出来,姜鹤羽坐在车上衡量许久,最终还是决定不管预算多少,都得先去同上司通个气。
“洪枫,去府衙正门。”
医药司的值房在府衙东南角,平日姜鹤羽去上值,一般都走的侧门。若是走正门,通常都是去见魏刺史。
洪枫尴尬挠挠头:“主子,那个……我之前在仁和堂院子里,看到魏刺史上了马车,从后门悄悄走了。”
好一位迟到早退的咸鱼上司。
姜鹤羽一言难尽地闭了闭眼:“那就去魏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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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魏府。
小厮恭敬接上从书房出来的人,躬身引着往府外而去。
那人虽穿着与制式统一的墨绿官袍,束着简单至极的发髻,却并未有意遮掩任何与男子不同的特征。任谁搭眼一瞧,都能从那如白璧般清冷的面容、如箬竹般挺拔的身姿中意识到,她是个女子。
朱红廊柱后,珠夫人端着一盘精致糕点,看愣了神。
一旁的荷夫人少见她如此失态,怪道:“怎么,你也认识她?”
珠夫人垂下眸,眼睫颤动数下:“只是从前见过几次。”
“呵,也不知是什么厉害人物,当初她升官,倒霉的可是我!”荷夫人语气不善,还记恨着那一鞋砸脸之仇,不满道,“隔三岔五地在老爷身前晃悠,别哪日承了恩,进来与我们做姐妹了。”
“她官职在身,又怎会眼皮子浅到自毁前程?再者,老爷也不是那种没分寸的人。”珠夫人皱眉,“你别整日不管瞧着谁,都往被窝里那起子事想。”
荷夫人白了她一眼:“是是是,你是这世上最纯洁无暇的白莲花。我眼皮子浅,我肮脏,我龌龊,行了罢?”
珠夫人淡声道:“我没这样说过。”
荷夫人见她与自己说着话,一双眼却还黏在那边,愈发不爽,“有什么了不起的。”
珠夫人沉默下来,没再言语。
荷夫人得不到回应,脾气顿时上来,也没了争宠的心思。
她一甩帕子,扭着腰负气回内院去,阴阳怪气道:“也是。人家前途一片辉煌,还有个年轻能干又俊朗的表兄,哪用像我一样,天天窝在这宅子里伺候这没用的老头子?”
“你疯了?”珠夫人转过头,低声斥她,“这是在魏府,在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在老爷的地盘里!”
荷夫人塌下肩,瘪瘪嘴,梗着脖子小声嘴硬:“管他的,反正他对我也腻了。最好把我撵出府,我寻伯言去!”
珠夫人无奈叹一声,也失了去前院的心情,跟着荷夫人往回走。
走了两步,她还是没忍住回头去看。
那道身影早已消失,只余空荡荡如兽口般张开的月洞门。
珠夫人轻轻咬唇,眼中复杂难辨。
另一边,仁和堂。
黄遇山上完课,刚踏出大门,迎面就遇上一道清俊挺拔的身影。
“找阿羽啊?”他摆摆手,“她不在这边。”
江离朝他拱手:“晚辈是来找您的。”
黄遇山见他突然这副样子,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行了,有事就说。我又不是你妹子,在我面前装什么贵公子呢?”
江离也不恼,笑道:“师父,晚辈邀您于八月十六那日一同去姜府,行纳征之礼。”
“你叫我什么?”黄遇山皱着眉,歪着脑袋,上前一大步,将耳朵凑过去,“去哪儿?行什么礼?”
江离眼中满是笑意:“我和阿羽要成亲了。”
“我去你丫的!你还敢说!个死不要脸的臭癞虾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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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鹤羽一整日跑了好几个地方,只觉一身除了汗就是灰。
刚回姜宅便立刻让绿萼烧了一大锅水,三两口吃过晚食,奔去盥室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
从盥室出来,绿萼提来烘头发的炭笼,放在姜鹤羽身旁。
“娘子,可别着凉了。”
她说着,极其自然地去收拾她换下的衣物。
姜鹤羽看着她,擦头发的动作渐渐慢下来,想了许久,她道:“绿萼,这两日你再去寻两个人来,不拘是买还是雇,干活利落的就行。”
绿萼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不高不兴地蹲在她身边,望着她:“娘子是嫌我做得不好?”
“当然不是。”姜鹤羽轻叹,“只是你在酒坊那边的事情越来越多,若还要兼顾宅子里这些家务,就太累了。”
绿萼赌气般鼓起腮帮子:“那我不去酒坊了,让洪枫一个人干!”
“那可不行。”姜鹤羽摸摸她的头,“比起洪枫,我更信任你。而且,你这一身本事,困在宅子里,过于屈才了。”
“可我只想陪着娘子。”绿萼红了眼,将头搁在她腿上,闷闷道,“我从跟着娘子开始,就在心里默默发誓,要一辈子都在您身边。”
“我明白你的心意。”姜鹤羽少见地温柔,语重心长道,“但是在内宅中,四面都是墙。你只能每日关心我吃了什么,睡得可好,有没有穿上合适的衣裳。这些事,很多人都能做。
“而走出去,走到外面去,却是完全不一样。从前我总担心你在外面会吃苦受罪,可你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你适应得很好。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放开手,毫无后顾之忧地去做些什么?那样,你就能同我一起,在这世间闯一闯,明白我的理想,也找到你自己的理想。”
绿萼沉默下来,眼中滚出的泪在姜鹤羽裤腿上洇出一圈湿痕。
“你说我说得对吗?”姜鹤羽问。
绿萼使劲点头,哽咽着“嗯”了一声。
“好孩子。”
二人肩并肩围坐在炭笼旁,姜鹤羽缓缓说着在外行走的经验,绿萼认真应着,轻轻替她梳理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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