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二字出来,谢寒喻两眼一黑,好悬没昏过去。

燕鑫一张嘴就是鲜红的血喷出来,尽管如此他还是扯起嘴角,癫癫一笑:“阿蒙,哦,蒙弟,霍家的血里就带着疯病,不管你认不认,都躲不过哈哈哈哈。”

公输蒙咬得后槽牙咯吱响,眼中似有红光一闪。

他恍若回到那天的封妖阵中,红雾弥漫,看不清前路,只有蛊惑的声音反复念叨着:“霍桐有病,你也有病。”

听见那声阿蒙,谢寒喻的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果不其然,公输蒙听罢便发了狂,无论如何也按不住。

谢寒喻用尽全身力气去拦公输蒙,恨不得把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甚至腾不出脑子细想燕鑫的话。

混乱之中公输蒙还是往燕鑫身上抡了几拳,砸得他呕血。

谢寒喻自己身上也被磕碰得青紫,干脆张开手挡在他和燕鑫中间。

公输蒙狠力往谢寒喻身上撞,谢寒喻双臂抱实将他拥紧,二人一同斜摔在毛毯上。

谢寒喻后脑勺磕得嗡嗡响,却顾不得许多,连忙翻身压在公输蒙身上,拿自己将这头犟驴压住:“再打他就死了!阿蒙,别做傻事。”

呼吸声如雷交错,温热的鼻息近在咫尺,公输蒙甚至能闻到谢寒喻身上的皂角香。

他恍然清醒过来,五感渐渐清晰,率先看见谢寒喻那双因担忧而拧紧的眼睛舒展,不免呼吸一滞,颇有些狼狈地扭过头。

随即各种声音争先恐后地钻进耳朵,近在耳畔的喘气声,一臂之遥的痛呼声。

公输蒙隐约察觉,自己不太对劲。

这场生辰宴算是毁了,好在宁远正没心思计较。

燕鑫被人七手八脚抬上矮榻,小厮飞跑着去找大夫,谢寒喻拉着公输蒙出去避风头。

圈在腕间的手实在是凉,经方才一吓,连掌心里渗的汗都是冷的,但这丝凉意正逐渐被公输蒙的体温烘干。

他顺着那只骨感清晰的手往上看,谢寒喻鬓发微散,神情倔强,冷风一吹鼻尖是红的,莫名惹人怜爱。

二人就近寻了间馄饨铺子坐下,公输蒙腕上一松,见谢寒喻转过头来,还当他要学着霍桐那样子斥责他两句。

谁知谢寒喻问店家要了盆热水,捧起他的右手擦拭,上面不止有燕鑫的血,还有碎瓷片刮出的伤口。

公输蒙恍惚垂眸,看见谢寒喻仰头问他:“疼不疼?”

刹那间,世界万物好似被大雪掩埋,万籁俱寂,方才的耳鸣眼花全都被那雪声盖住,他眼睛瞬间清明,耳朵能听百里音。

最清晰的是自己的心跳。

还有谢寒喻的声音。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他动手,当心传到祭酒耳朵,再罚你背石头。那滋味你尝过了,好受吗?”

不好受。

石头压在身上,哪都疼,连呼吸都变得艰难,压的久了差点要忘记自己是个有手有脚的人。

但公输蒙此刻就像背起那块石头,胸口闷得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连嘴都张不开。

见公输蒙一动不动就盯着自己看,谢寒喻抿了下唇,还当自己话说得重了,只顾低下头去取腰包里的伤药,手中摸了个空,这才记起霍桐借给他的大氅还落在酒楼里。

他起身就要回去找,公输蒙一把抓住他的小臂:“去哪儿?”

他的手心滚烫,隔着几层衣服尚有余温,谢寒喻被他扯了个趔趄,扭头说:“去找大氅。”

公输蒙看了眼自己的右手:“那我的伤怎么办?”

这倒是把谢寒喻问住了,公输蒙受伤他不能不管,可那件大氅是霍桐的,且不说价值如何,他就穿那么一时半刻也能把它弄丢,回去该怎么跟霍桐交代……

“你去吧,伤我自己处理。”公输蒙松了手。

谢寒喻很不相信地看着他,在书院里从来没见过公输蒙自己处理伤口,他真的能行吗?

公输蒙低着头催促:“还不快走,去晚了衣服可就找不着了。”

“好吧。”他说得也有道理,谢寒喻率先妥协,将药瓶放在桌面上,扭头跑了出去。

看他撩起衣摆越跑越快,公输蒙觉得身上的石头更沉了些,拔开药瓶一股脑将药粉往手上倒:“这么在意做什么,霍桐可不缺……”

说到这里,他忽然住了嘴,喃喃道:“他的事,我又在意什么。”

所幸酒楼并不远,谢寒喻小跑回去,没有大氅的庇护竟也没感觉到冷,大概是酒劲上来了,脸颊也烫。

他在一楼给自己鼓足了劲才往楼上走,谁知刚到楼梯口就被小二拦下,正是要交还那件大氅。

谢寒喻方才还担忧若是再撞上燕鑫沈源之徒该如何应对,这小二真是帮了大忙。

“都是宁公子的吩咐,小人不敢居功。”

谢寒喻接过大氅,和善笑笑。

他明白宁远正的意思,这算是为今日刁难一事赔罪,但谢寒喻也清楚并非所有人都如他一般全无牵挂,强权之下总要低头,错不在宁远正。

要论起来,今日公输蒙还砸了他的场子,坏了他的生辰,下次见面他得代公输蒙赔个不是。

谢寒喻将大氅披在身上,慢吞吞往回走,现下醉意翻上来,他连眨眼也变得极慢,幸好车夫奉命跟在身后守着。

等谢寒喻回到馄饨铺子,公输蒙已经吃上热腾腾的馄饨,见他回来也没多话。

店家极懂眼色,忙不迭又送来一碗。

谢寒喻脸颊泛红,手捧着碗,指尖晃来晃去,半晌都没摸到勺柄,还是公输蒙看不下去,硬塞进谢寒喻手里的。

他反手抓住公输蒙的手指,看着他嘿嘿笑,露出一排白牙,又变脸似的收了笑,这是彻底醉了。

公输蒙眯起眼睛,静静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微凉的指腹贴上眉骨,轻轻蹭了蹭,叹息似的喃喃:“怎么脸上也有伤啊?”

或许是把燕鑫按在地上揍的时候被他碰伤的,没感觉,就没什么大事。

脑中闪过谢寒喻张开双臂拦在他跟前,急切叫他阿蒙的模样,公输蒙喉结滚了滚:“你不饿?”

“哦。是有点饿了。”谢寒喻撤回手,又开始虚空摸勺,看得公输蒙没了脾气,屈尊降贵再度亲手将勺柄交到他手里。

谢寒喻又是一笑:“阿蒙你真好。”

公输蒙嘁了一声,闷头去吃馄饨,像是饿急了,一连吃了三大碗。

吃完了馄饨,此间事了,公输蒙拎着谢寒喻的衣领将磨磨蹭蹭的家伙丢上马车。

谢寒喻也不恼,拢紧了领口,撩起车帘一角看风景,半晌没言语。

公输蒙以为他睡了,谁知路过糖糕铺子时,谢寒喻拍了拍车身叫车夫停车。

车还没停稳,他人影就没了。

公输蒙撩开车帘,又看见谢寒喻提着几包点心雀跃地跳回来。

醉了酒的谢寒喻像是换了个人,没人搭理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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