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雨将歇,尚有雨幕。
李德全撑着伞从勤政殿外出来,罩着跪在地上的房嵇。
银发老臣受骨嶙峋,眼神坚毅,须白的眉骨滴落着雨水。他垂首双手呈上一条刷了黑漆的木筒盒,声音洪如鸣钟:“老臣房嵇有重要证据,可力证莫文青未曾叛国!”
这话房嵇今夜已经殿外说了许多遍,乾平帝在宫中颂念长生经文,未曾理会。
裴显正从殿内出来,俯身与跪着的房嵇平视:“同样的方法六七年前你就试过,已经失败,怎的现在还用这招。”
房嵇眼含愤怒地看了一眼裴显正:“你走吧,你既喜欢头戴乌纱身穿赤罗,便与我不是一路人。”
李德全出来扶着裴显正杵起拐杖站起来,裴显正冷哼一声,转头对李德全道:“公公莫要与他撑伞,他这人一身倔骨头,嫌自己命长,就喜欢跪青石板。”
“这。”李德全看看裴显正,又看看里面摸捻檀木珠的乾平帝,这二位都曾是陛下的老师,李德全左右为难。
雨夜湍急,或有排山倒海之势,朱红宫墙威严高耸。两个时辰后,乾平帝派人将证据呈上来。
房嵇抬眸,苍老的眼眸泛着希冀。
又是一个时辰。房嵇依旧跪着,似有乾平帝不给他一个说法,便不会起来的架势。
“房大人请回吧,陛下已经知道了。”
房嵇与李德全同为先帝简拔,以遗今上,故而对于房嵇,李德全总有惺惺相惜之感。未等乾平帝发话,他便出来与房嵇回话。
“多谢李公公。”房嵇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
天光日照,一帘秋霁。
昨夜朝中出了一件大事,勤政殿外死了一位大臣,宫里给的说辞明面上是房翰林突发心疾,太医束手无策,实际如何大臣们都心知肚明。
没有人知道发生什么事,更无从知晓房嵇为何会一头撞死在殿外的柱子。朝中近一半的人看不惯房嵇,房嵇自诩清高,冥顽不灵,言语率直得逆耳,以至于不少人盼着他死,如今真死了,倒算是解决心中一件大事。
莫文青是房嵇的学生,堂溪胥自然该去吊唁,房府狭小冷清,吊唁的人很少,房夫人泪流满面。
堂溪胥问道:“房夫人节哀。您可知房大人为何会发生这种事?”
房嵇最看重大忻江山,如今中宫之位尚未定夺,不可能这么不惜命。
房夫人停声看向堂溪胥,公子眉眼俊美,精妙绝伦,她擦擦眼泪问道:“公子可是堂溪胥?”
“正是。”堂溪胥严声。
“你且随我来。”房夫人左右看看确认四下无人,这才带堂溪胥进里屋。
房夫人从梳妆台下的暗盒里翻出一个木盒子:“我家老爷昨夜临走前留话,若今日他没回来就将这把钥匙找机会交给你。”
徐凝与堂溪胥相视一看:“看来房大人昨夜便做好赴死的准备。”
木盒里还有一张纸条,城郊——五里村洞口。
冥冥之中有种牵引,堂溪胥立马前往。
五里村是个荒村,方圆十里不要说一个人,更是连一个活物也没有。周围唯有一片树木,空山一座。
“这房大人是不是消息给错了啊?这里哪有洞口。”徐凝找了一圈没找到。
堂溪胥再往山里走几步,却见有干净泥土翻新,循着翻新痕迹一路走,五里外有棵两三人粗的大树,树身被挖空正像一个洞口。
二人一同跳下,洞下漆黑一片,有淋雨后泥草的腥味,又有点铁锈味,还混合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药草味。
“嗞”“嗞啦”是铁链滑动的声音。
徐凝想要点火折子,却被堂溪胥一手按下。堂溪胥警惕起来,牵着徐凝谨慎前行。
堂溪胥在暗夜里视力更好,这会儿又是白天,尚有些许微光穿过缝隙透进来,也就更容易视物。
“嗞啦”又是一声锁链滑动。
徐凝有点怕,不禁将堂溪胥衣袖拉紧几分。
越往里走味道越浓,脚下的泥土越干燥。
“呜哇!”“哇——”伴随着剧烈的铁链滑动声,这个东西像是要挣脱铁链,逃出牢笼。
血腥味冲入鼻腔,一张尖牙大口的嘴凑至徐凝脸面。徐凝一惊,快速闪退到堂溪胥身后。
堂溪胥看准目标,飞出匕首刺向刚才的“怪物”。
“没事吧?”确认怪物被锁住后,堂溪胥才点了火折子。
徐凝摇头。
这是一座地牢,准确来说是用地洞做的囚笼。
昏黄的烛火点亮,泥路尽头的墙上倒映着一片巨大的黑影,足以将徐凝二人的影子盖住。
这是一个人。
一身红白、破旧血衣,头发凌乱遮住全脸,四肢呈“大”字型被手腕粗的铁链锁住。
这人低着头,浑身是伤,周围木架上放了许多瓶瓶罐罐,东倒西歪,还有一张开了裂纹的旧木桌,上面有两个酒坛,其中一个空了倒在一旁。
堂溪胥不敢轻易放人,要不是这人的一只手被钉在墙上,徐凝还不敢靠近。
那人似乎昏睡过去,没察觉到有人。
堂溪胥撩开那人乱发,即使伤痕遍脸他也一眼认出此人。
“哥!”
像是有一把斧头砸上青年的心,然后这颗满目疮痍的心又即刻失重。
堂溪胥鼻尖发红,泪水溢满青年双眼。他一把抱住奄奄一息的莫庭舟。
“哥!”“哥!你为什么会这幅模样,到底是谁干的?到底是谁干的!”
一旁观察木架瓶罐的徐凝闻言,不可置信地转过身,看着满脸胡茬,伤痕累累的男子。
她根本无法和那个意气风发,十八岁封将的少年将军联系在一起。
他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为何会变成如此模样。
“莫大哥!”徐凝疾步过去,第二世的时候她就已经把莫庭舟当作自己的亲大哥。如今他遭遇这种事,徐凝也和堂溪胥一样心痛。
堂溪胥急忙用钥匙将铁链上的锁打开,徐凝把钉在墙上的匕首取下,又撕了衣片给莫庭舟包扎。
“咳!咳!”莫庭舟咳出血,看清面前二人。
他一眼就认出了堂溪胥。
“引昭啊,是你吗?”莫庭舟摊坐在地上,勉强掀起眼皮。
堂溪胥扶着莫庭舟靠在墙上,哭道:“大哥,是我,我是引昭,阿昭这就带你回去。”
莫庭舟嘁笑:“我们阿昭长大了,都能背得起哥哥了。”
徐凝看着莫庭舟的手呈枯骨状,两侧虎牙比常人尖锐。
“莫大哥,你这是……”徐凝话还没说完,莫庭舟忽然眼神凶狠,肢体僵硬,眼白充满血丝,露出獠牙,作恶狼状扑向徐凝。
莫庭舟一只手按住另一只手,匍匐在地,脖颈出青筋暴起,挣扎指向木桌上的一个小玉瓶道:“快、快把那瓶药给我!”
徐凝一个哆嗦,后退一步,连忙去拿药瓶。
堂溪胥接过,倒了几粒药出来塞进莫庭舟嘴里,拍了拍他的后背,不久青筋散去,枯骨状的手恢复正常,莫庭舟已然昏睡过去。
堂溪胥将人背走:“哥!”他跑得很快,他要快点再快点,这一次,哥不能死,哥必须活下来。
……
裴府这几日冷清不少,尤其是今日,一家之主的裴显正布满沟壑的脸上挂着严肃的忧郁。他立在黑漆木窗沿处,负手端看着青岩石边的青苔:“房兄,你这又是何必呢,为何偏与自己过不去。”
裴远池早早在府外等候,两个时辰后便看着徐凝急赶着马车回来。
“三师兄,快!叫些家丁过来帮忙!”
裴远池转头对守门的家丁道:“你过来,你去喊人!”
堂溪胥将莫庭舟从马车里背出来,冲进府院内:“府医!快来府医!”
“刚才那个是?”裴远池一双墨瞳放大,看向徐凝,“莫大哥?”
“是。”徐凝跳上一匹马拉住缰绳,“我去不惑城接瞿襄,莫大哥很有可能中了蛊毒。”
“驾!”徐凝遂扬尘而去。
这一边,瞿襄正和薛不浊讨教那种蛊毒该如何医治,徐凝门也没敲直接闯进来。
“怎么了这是?”瞿襄疑惑。
“没工夫多说,瞿姐姐跟我走就是。”徐凝看了眼薛不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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