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金鳞卫如有公务需要,只要出示金鳞楼的令牌,各地官府都不敢怠慢。
但在洛南,行事可以更简单一些。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巡逻的府衙正处在轮值的空档。明桃轻车熟路地带着江遥翻过了洛南府的墙。
江遥在墙头目瞪口呆地看着师姐在底下朝自己挥手,他正要跳下来,忽然看见明桃朝他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小心。
光线昏暗,但仍依稀可辨——他即将要落脚的院子中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草。
明桃轻轻叩了叩主屋的门,里面有烛光,沈樾应该还没睡。
果然,没过多久,便有女子的声音自门后响起。
“进来。”沈樾听起来十分疲惫。
江遥越发好奇起来,这位洛南知府到底是何许人也。
虽说南越女子不像前朝一般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能以女子之身当上知府的还是极少,而看刚刚的院子,可知她行事作风也与其他知府很不一样。
屋内燃了许多盏油灯,书案之后,沈樾正奋笔疾书。
听到推门声,她抬头一看,眼中便露出几分无奈,脸上是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沈樾猜到金鳞楼会管这事,但没想到是派明桃来,说明这次的事情确实闹得大了。
不过也是,她在洛南都有所耳闻,何况京城?
明桃也不跟她客气,开门见山道:“沈大人,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又翻我墙头了?”沈樾将笔搁下,脸上有些不满的抗议,“说了多少次了走大门,你们这些人到底哪里来的恶习。”
“抱歉,下次一定走大门,”明桃走到一旁的桌边,到了杯茶递给沈樾,“事出紧急,我们只有三天,那些繁文缛节太费时间了。”
沈樾嗔了她一眼,喝了口茶,这才注意到明桃身后还跟了一个男子。
江遥从刚才开始便没说过一句话,并非不想说,只是觉得插不进去嘴。
师姐和这位知府大人看起来像是旧识,他便识相地在一旁默默站着,此时突然被注意到,便依礼回了沈樾:“在下金鳞卫江遥,奉命随师姐一同查办何玉姬案。”
沈樾知道何玉姬恐怕已经成了大麻烦,既然这两人找上了门,说明这麻烦现在大概率在自己管辖的洛南地带,便也没有犹豫,将这几日的情况一一道出:“你们知道,马上就是望舒节了,这几日洛南来往人员及其复杂,驿站和客栈都是爆满,若是何玉姬藏在其中,排查的难度不小。”
江遥摇了摇头:“何玉姬孤身一人,又受了伤,大概率不会投身客栈。”
“她应该是和那个庇护她的人住在一起。”明桃沉思片刻道。
“前不久洛南刚发生了一起命案,眼下倒是可以用肃清余孽的名头去查人,只是,现下若要一户一户去搜查是否有人口出入,恐怕我手下的官差还不够。”沈樾沉吟良久,“这样,我先派几个刑房的衙役跟你去查,你把令牌给我,我去指挥使大人府上再替你借些人来。”
时间紧急,这样自然是最好的,明桃解了腰牌递给她:“那先多谢沈大人了。”
出了官府,明桃和江遥身后便多了几个衙役。明桃留了一个跟在自己和江遥身边,讲明要求后,让剩下的人分几路趁着宵禁一户户查下去。
江遥看明桃特意挑了个熟悉洛南商铺分布的衙役出来,心里便有些通透:“师姐是要找医馆药铺吗?”
明桃点点头,让衙役在前面带路:“何玉姬一开始入大理寺时,原本应当是必死的,所以我猜想,那些录事应当是用了他们惯用的特殊手段。在来洛南之前,我也特意去了趟大理寺确认此事。”
江遥不由一惊。
大理寺的特殊手段,他自然是知道一些的。
对于一些需要“意外死亡”的犯人,在审问这些人时,录事常常会在刑具上涂抹断肠草汁液,不论犯人最后是否同意改口,断肠草都会确保他们的嘴巴紧紧闭上。
何玉姬在宰相府门前身上青紫,必定是实打实地遭了大刑,可断肠草一毒难除,若要活命,必须长期饮用以白矾制成的汤药。
白矾来源于矾石,不仅珍稀,还需经过复杂的锤打煎炼工序后才可药用,一般游医百姓家中都不会拥有,唯有洛南洛北或是京城的医馆药堂才有售卖。
何玉姬要想活,就会在医馆药堂留下线索。
明桃边说边走,经过一户人家时却忽然停了下来。
前头的衙役回头,奇怪问:“怎么了明……?”大人两字还未说完,他便被江遥捂了嘴。
明桃皱着眉头走向这户门扉紧闭的人家,而后将耳朵贴了上去。
除了他们之外,街上一个人都没有。那衙役被捂得喘不过气,却又不敢出声,免得打扰了明桃。
“里面有人在捣药。”明桃回头,轻声对两人说道。
江遥一下放开了那衙役,也附耳倾听起来。
衙役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大吸好几口后才不可置信地问:“明大人,可我什么都没听见呀?”
明桃闭起眼,再次确认了一遍。
药馆捣药多用铜罐铜锤,捣药时声音极响,多为咚咚或框框的沉闷声,但自这户人家里传来的声音却更为清脆——用的多半是自制的石罐石锤。明桃拧眉问:“这附近有医馆吗?”
衙役还没开口,江遥便脸色凝重地道:“前头再走五十步,就是一家医馆。”
那衙役连忙点头,心道,他刚刚出府门时不过顺嘴提过一句医馆位置,竟就被记住了。
江遥和明桃对视一眼,彼此都明白了过来。
一般百姓有个头疼脑热去医馆开方子,都是拿了现成的药材回家去熬,更何况这里走几步便是医馆,何须自己在家捣药?
那衙役左顾右盼,见他们对视完后就盯着自己,心底有些不好的预感,吞了口口水。
明桃的语气很客气:“劳烦你先去探探。”
劳烦两个字把这衙役吓了一跳,他哪里担得起!于是捏了捏嗓子,便上去敲门了。
沈樾派的人到底是有经验的,明桃听这衙役声音倒是像模像样,气势也足,只是他叫了好几遍“官府搜查”也没有人来开门。
那捣药声在这衙役开口的一瞬间就停了下来,越发显得可疑。
“师姐,咱们现在怎么办?”江遥皱眉,“翻进去看看?”
明桃摇摇头:“不要打草惊蛇。”她看了眼一下变得死寂的宅子,吩咐衙役,“劳烦你回府查一下这户宅子的主人和户籍。”
“我们接着去查医馆。”
望舒节将近,街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望舒神面具,在阴沉黑夜中泛着点点银光,显得有些阴森。
明桃和江遥黑夜潜行,很快便来到了善草堂前,衙役介绍说,这是洛南占地面积最大,药材种类最齐全的医馆,位于洛南中心街巷的交叉处,平日里都是人满为患。
明桃和江遥潜进堂柜,便开始找脉案的记录。
一般来说,这种规模极大的医馆会有两到三位坐堂大夫,为病患切脉看诊,脉案和药方都会一一记录在册。
明桃和江遥一人取了一本,开始看了起来。
江遥轻手轻脚地点燃油灯,翻了半天这本厚厚的册子,发现里面不但女子就诊的记录少,且大部分还都是来看带下病的,用到白矾的是一个都没有。
油灯爆了几爆,搅得他有些烦躁起来,江遥转头看向明桃:“师姐,什么有用的都没有。”
明桃凝神翻着册子,似是根本没听到他的话。她的这本和江遥的那本不一样,她手上的是这家医馆的药材记册,各种药材的出库入库都有记录,详细到几两几钱。
若是何玉姬来医馆并未由大夫切脉,而是直接取了药材走,自然在江遥那本册子上不会留下记录。
江遥看明桃在某一页停了许久,凑过去一看,才发现记载上面记载了白矾,当归,丹皮,白芍,黄铁矿,雪上一枝嵩,熟地黄,当归等药材,于今天上午被同一人买走。
看到白矾的一瞬间,他双眼一亮:“师姐!这不就是白矾汤的方子么!”
“错了。”明桃声音冷静,“忘了二师父说过的么,要制白矾汤,还差两味最关键的药材,柴胡,附子。”
这无疑是一盆当头冷水,江遥只好再去看后面几味药材:“白芍,黄铁矿,熟地黄,当归……”
江遥的表情狐疑了起来:“这些药材,加上前面的白矾又可做定坤丹?”
明桃点了点头:“若说是要制白矾汤,偏偏差了两味主要成分,但若说是用来做能够滋补气血、调经舒郁的定坤丹,里面的当归和丹皮又显得没有必要。”
她闭了闭眼,想了许久还是没有头绪。
整整两天没睡觉,明桃捏了捏额角,让自己保持清醒:“江遥,何玉姬的背景,你再说一遍。”
江遥对卷宗早已倒背如流,当下便脱口而出:“何玉姬,年十六,蜀南蔚县人,父陈良务农,母金氏以织为事,弟弟何识安,年十五。”
蔚县这地方离京城极远,很是落后,别说读书了,便是正规的私塾学堂都没有几个。
“出身农户,父母都不曾接触过医理,何玉姬应当是做不到能不问诊便知道药方的。”明桃看着这一整页的药材,眉头紧皱。
江遥心道,可不是吗,就是他这样学过一点的都容易记不清楚,更别提何玉姬了。
“师姐,你的意思是,若这些伤药药材真是给何玉姬用的,说明她背后的人不但通医术,还十分狡猾。”
许是她们待得太久,江遥话音刚落,内堂忽地传来一声响动。
江遥眼神一凛,迅速熄了油灯,和明桃一左一右躲了起来。
看着打着哈欠走出来的中年男人,明桃心道来得正是时候,待他走到自己身边时,一拔扶光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医馆老板本来听到外面的响动,以为是又有老鼠,所以出来查看,谁曾想还没走到灯旁,忽地听到一道清脆的利剑出鞘声,自己的脖子便是一凉。
男人吓得两股战战,嗓音也有些颤抖:“谁?”
明桃淡淡道:“你还有心情问谁?”说罢,手上的动作用力了些。
看不见的危险是最可怕的,男人两眼一抹黑,自己的脖子还岌岌可危,更加害怕起来,当下便改了口:“女侠,女侠!不知小店哪里得罪了您,有什么要求您尽管提!”
江遥一直紧张地在旁边看着,他完全没想到师姐竟然胆子这么大!虽然他们做事讲究效率,没有那么多时间提交证据再将这老板送去府衙等着衙役问询,但这方式是不是有些过于冒险了。
金鳞楼和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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