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缪尔准备的房间的确很舒服,德布劳内睡得很沉。不过凌晨快3点他还是醒了,被饿醒的。

没办法,德布劳内只好下楼觅食。很意外的是,在通往厨房的路上他又撞见了塞缪尔。

有时候真怀疑是不是碰上了什么世界的漏洞,一次两次是巧合,三次四次呢?德布劳内不相信自己总能偶遇塞缪尔。

“嘿。”他简单打了招呼。

毕竟这里是塞缪尔家。

“你也睡不着吗,凯文。”塞缪尔笑着打了招呼,他看上去有些苍白。

肯定是没睡觉导致的,昨晚他们分开后那些人绝对又给他灌了不少酒,德布劳内心想。然而紧接着塞缪尔塞给他一个三明治。

德布劳内看了手里的三明治几秒,“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塞缪尔笑笑,“是我饿了,爬起来找吃的。我做了一整个,这是剩下的半个。”

好吧,这样的巧合是他需要的。

“谢了。”德布劳内说。

“既然我们都吃夜宵了,那不如再活动活动。”塞缪尔说,“你想不想跟我去看看我的宝贝。”

有那么一瞬间德布劳内还以为他会提起昨晚意外终止的那个接吻教学,在听清下半句后,德布劳内松了一口气。

但同时他又有那么点略微的失望。

“行啊。”德布劳内耸耸肩,“你带路。”

塞缪尔很高兴,带着他穿过一大堆门,来到了一条通往地下的长梯前。而在这些台阶旁的侧厅里,挂着一幅很大的肖像画。

德布劳内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画的中心坐着一个头发花白胡子也花白的严肃老头,他身后站着位美丽的黑发女人,看上去很温柔;她左手侧是一个男人,很英俊,戴着一副无框眼镜,应该是她的丈夫。

最后,在她的右手侧,站着一个眼神冷漠面无表情的男孩,5、6岁的模样。

这是……

小时候的塞缪尔?

“哦,这个。是我外公很早之前请人画的。”塞缪尔快速扫了一眼画,并不把它当回事。

“外公?”

“嗯。”塞缪尔示意德布劳内看那画上的老人,“他很有钱,早年是做战争生意的。一开始不同意我妈妈嫁给我爸爸,但她是他唯一的女儿。”

“现在呢?”德布劳内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大概在地下长眠吧,今年2月份我还去参加了他的葬礼。”塞缪尔对德布劳内笑了一下,“我妈妈继承了他的遗产,包括这幢房子。现在他们都是我的。不过有一部分资产得等18岁才会转移到我名下。”

塞缪尔说得很轻松,就好像这是别人的事那样,但它们引发了德布劳内的思考:富有的中年阔太太,才刚继承大笔遗产就遭遇火灾,全家只幸存了一个小儿子。

听着像阿加莎侦探小说里的剧情。

“别看那些了,跟我来。”塞缪尔说,“我们到地下去。”

德布劳内咬了一口三明治,最后看了眼那幅画,跟着塞缪尔走下楼梯。

他看到尽头处是一扇拱形的木门,上面钉了很多铁片和铁钉。塞缪尔用一把看上去就很沉的钥匙打开了它。

随着嘎吱吱的声音,另一个世界向德布劳内展开。

“这是?”

他看到了满满一屋子的标本。

那些风干了的,泡在黄色溶液里的,还有没做完被钉在台子上的,分门别类,整整齐齐摆放着。

“……”

德布劳内后悔吃了塞缪尔的三明治,他感觉自己的食管和胃正在发生某种糟糕的反应。

十几秒后,他冲到制作台旁边的洗手池那里,低头一阵呕吐,反应强烈到险些把胆汁都吐出来。

塞缪尔没有立刻上前帮忙。

他有些失望。

我还以为你不一样,凯文。

“对不起,是我欠考虑了。”塞缪尔走过去轻拍德布劳内的后背,然后递过去一些纸巾,“我还是送你回房间吧。”

德布劳内没接纸巾,漱过两次口后扭头看他,“走什么。”

“嗯?”

“你不要介绍你的标本吗。”德布劳内又说。

塞缪尔有些惊讶,“可是你…我以为……”

“以为什么。”德布劳内紧盯着塞缪尔,“你以为我是因为看到标本才吐了吗。”

“那不然呢?”

“因为你的三明治太凉了。”德布劳内说,“我比完赛就过来了,没吃东西,还喝了酒。”

即使你的宝贝不是标本是童话里圣洁的独角兽,我也一样会吐。

塞缪尔听懂了德布劳内的潜台词,胸腔一阵颤抖,心跳加速。他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德布劳内。

你果然是不同的,你真的是。

“好啊。”塞缪尔笑了,“我给你介绍。”

*

他们慢慢地走着,穿梭在标本中间。

“我试过很多方式,但没有一种能让它们像活着时一样美丽。”塞缪尔说,“福尔马林只能让标本尽量保持在接受处理那一刻的状态,时间久了就会发黄;而这种风干了,用玻璃珠制成假眼睛的,看上去只是一具皮囊。”

这是当然的,因为它们死了。德布劳内想,死了的东西怎么可能和活着一样,如果一样,那还分什么死了和活着。

不过他仍然很欣赏塞缪尔的钻研精神。

走到深处的时候,德布劳内看到侧面有一扇大铁门,冷冰冰的,还上着锁。

于是他停下来问道:“那是什么?”

“冷库。”塞缪尔回答说,“用来储存没做完,或者坏掉了的尸体。”

然后他打开冷库的一角展示。

“通常我会和管家一起开,自己来还是费力了一些。”他说。

德布劳内并不想进去,示意塞缪尔可以了。从那条打开的缝隙里,他看到飞舞着的冷气包裹中,有一对鹿角若隐若现。

回到门口,塞缪尔不知道从哪里抱出来一个玻璃罐,里面黑乎乎一片,像是什么黏稠的玩意。

“这又是什么?”德布劳内问。

“是血。”塞缪尔笑得迷人,“而且是我的血。”

“……”

德布劳内用奇怪的眼神看向塞缪尔,“你有什么毛病?”

标本还算正常,但是这个?

“我时不时就会给自己放血,尝试用我的血让标本更加鲜活。”塞缪尔耸耸肩说,“结果总是失败。”

这还用说吗。

德布劳内在心里翻了半个白眼,说道:“任何尸体不做处理都会以正常的速度分解,你还给它们加血,加速腐败。”

“是啊。所以我仍在尝试。”塞缪尔回答。

突然他又说:“没有生命的标本空有美丽的外表,根本算不上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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