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毗和同伴恢复知觉时,眼前豁然开朗。

身后是无形障壁,眼前是一圈蜿蜒水域,呈弧形往两侧伸展而去,看不到尽头。

水域中间,包裹着高山,山上寸草不生,大都是石头。更别提山路。

荼毗仰头,只见此山直插碧霄,山尖隐入层层白云,很难靠御器或御剑,直接飞越过去。

她正想,身边一道身影窜上天,正是御帝白剑而起的阙玉京。

阙玉京飞上高空,半刻钟才回来,他面对队友期待的眼神,摇了摇头道:“根本看不到山顶,飞不过去。”

荼毗心道果然如此,作弊是不行了。

这约莫就是秘境第一道关隘了。

此时,却听排在队伍倒数第二位的林惊语弱弱发声,“从两边水路过去如何?”

众人都看了她一眼,眼神或揶揄或莫名其妙,或漠然冰冷。

林惊语揪着胸前衣服,不自觉退了一步。

她说的没错啊,高山不让翻,水中游过去不也是一条出路?为何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就因为前几天,荼毗给了她下马威,他们就一并拜高踩低?

还是说她以前的事,都被他们打听到了?

现在她再怎么用心揣摩他们的性情,投其所好,也已经没有用了?

只会被他们排挤、防备!

敏感的人便是如此。长处是体贴入微,短处却是旁人一个眼神就能联想出万千可能,耗得自己心绪起起伏伏。

林惊语就是这样胡乱猜测,弄得心里又委屈又生出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哀怨来。

她有天耳通。

用处大着呢。

是这帮没被选为果实的凡夫俗子所不懂的。

这时,有温润声音从林惊语身后传来,是负责殿后的裴回月。

裴回月得了师门的命令,此次任务,他全权保护好林惊语的安全。

他心里不愿,但也碍于命令,硬着头皮接了。因此走在队伍最后殿后,可以眼错不见地盯着林惊语。

他自然也看到了林惊语提问,无人应声的尴尬场面。

裴回月素来不喜争端。大家都知道林惊语提了个蠢建议,觉得没有回应的必要,浪费时间。只有裴回月还会给她留几分面子。

他温和解释道:“水路迷雾重重,也许暗藏危机。且我们若借道水路,一旦遭遇危险,一侧是高山,另一侧是秘境障壁,到时求告无门,只能往后原路返回逃跑,届时会很被动。”

其实是很简单的道理。

林惊语一听就懂了,她咬了咬唇,知道自己天真了。

她不免含着泪,感激地看着裴回月,“多谢裴师兄指点。”

裴回月秉持礼貌,不悲不喜,“客气了。”

林惊语越发对他生出几分好感,又有些犯了爱示弱、爱网鱼的老毛病,不自觉往裴回月身边靠近。

听说,他和荼毗关系很不好。

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

林惊语腹诽,这帮人都心比天高,裴回月倒是不负盛名,还有些涵养在。

可不知为何,无论她怎么靠近裴回月,试图作出若有似无的身体接触,每次都会在恰好要挨着他时,两人就擦身而过。

裴回月不是在挽袖子,就是走向水边调查线索。

几次下来,林惊语自讨没趣。

她也明白了,裴回月只是涵养佳,对人都不错,可他属于那一类男子——乍接触如沐春风、温柔可亲,实则边界感强得很。除非他自己愿意,不然没人能真正踏入他的世界。

林惊语又失落又难过,难道剑修都如此清高吗?

凭借她阅男无数的经验,她决定放弃拉拢裴回月,而重新把心思投向了阙玉京。

林惊语不敢太明目张胆,只偶尔看一眼,余光里出现阙玉京身影,她就忍不住脸红心跳。

只能低了头掩饰。

还是阙玉京好。

男子气概,说做就做。长得虽妖艳,为人却很有担当。

总比裴回月那瘦弱的病秧子,可可靠多了。

林惊语心思复杂,荼毗一概不知。她正忙着和其他队友一起查探地形。

这正被她发现点玄机,指着山石,“这里有路。”

队友围聚过来,果见山石上有道狭缝,仅容一人过,里头幽深却有光,想来那头有出路。

上天入地无门,水路又像惑人进去的陷阱,反而是这一线天,显得有几分说法在。

不过,这里和水路一样,危险未知,逃命也是单向。

荼毗调整下剑匣的位置,俯身先爬进去,“我先进去开道,若无危险,再喊你们。”

“不行,我去。”阙玉京当机立断。

裴回月进了一步,猛然想起师姐不许他明面上靠近,而要做出生分、交恶的样,又克制着收回脚。只怀抱着问仙剑,视线哀哀地望着光秃秃的地面。

眼见着前面,荼毗也是个要强性子,人已经进去探路了,声音回响还从一线天里传出来。

“山上是你去探的,这里我来就行。”

她是剑修。

若有危险,大不了剑气炸山,劈出条退路来。

如是想着,荼毗提起浑身的戒备进去,却发现里面是个水洞。顶上钟乳石倒挂,一滴滴往下滴水,前方有圆弧形的光,瞧着是一片新天地。

荼毗沿着狭窄的边沿,探了一圈,没有结界或埋伏。

她才原路退回,见了队友,“里面是水洞,有船,可以穿越这座山。”

队友们闻言都松了口气,庆幸这么快就找到了出路,又不由佩服荼毗心细如发,这么不明显的出路,都被她发现了。

一行排好队,由荼毗领头,再次进入一线天。而后来到了水中的船上。

那位名为阿云的道友,护着她的鼎和锉刀,非常沉默。

但她也四下探查了一圈。

荼毗默默看在眼里,等她查完了方说:“我先前进来查了一圈,暂时没有危险。”

阿云抬眸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荼毗也不知如何接话。她想,自己可能有所疏漏,所以没有阻止阿云的二次查探。

两个人嗅到了对方身上的谨慎味。

似是同类。

一时反倒不习惯起来。

“荼荼,上船。”阙玉京等三人早等在船里,阙玉京准备好了开船,招呼荼毗和阿云。

“来了。”荼毗应道。

五人都上了船,小船下陷入水,吃水深了好几寸。

阙玉京撑竿,稳稳开船,向着光亮而去。

林惊语躲在他身后的影子里,默默欣喜。

真的是很可靠的人。

比她以前交往过的那些男子,强了不知道多少去。

自从那日在主峰会客堂见了阙玉京,林惊语总有些神思不属。画像时都不专注。她私底下花了积蓄,去打听阙玉京的事。

阙玉京家世显赫又清白,父母皆是注重德行的剑修,在修真界广游交际,教出来的阙玉京就是果断而敢作敢为之人。

而他师门是上流宗门的生死轮,门中没什么年轻人,都是前辈,他便学了那教育人的口吻来。别人或许讨厌说教,但对于林惊语这种喜欢依附强者的人来说,她倒是喜欢这种被人管、被人保护的调调。心里更不知多喜欢阙玉京了。

初见的好感渐渐化为眷恋。

阙玉京唯一的缺点,是天生无情丝。

不过有情的男子,也没有一个靠谱的,林惊语不在乎男子有没有情丝。

可惜阙玉京与荼毗有过婚约,虽然最后没成,但是阙玉京竟然不计前嫌找回来,想要与荼毗再续前缘。且他毫无怨怼,行事依然光明磊落,对荼毗这个“朋友”出手相帮。

唉。

人比人气死人。

林惊语越想越揪心。她暗自抬手,摸着偷偷改梳的发髻,自己还是妇人身,嫁了朱桧那个吃人的玩意儿。她用耳通帮他们朱家从乡绅做到簪缨之家,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朱家挑断她手脚筋,把她拘住不让跑。

女子嫁错人,毁一生。

回想过往,林惊语悲从中来。

展望未来,林惊语更是绝望。

慕尘宗对她的救治和援助,也只是一时的。宗主更是好心计,故意还把她的卖身契留在朱家,以此随时拿捏、遣返她。

甚至让她在这个秘境给荼毗卖命!

金神虔达的秘境!

刀尖舔血,是她这么个没战斗力的医修干得来的吗?还不是在赌命?

这种寄人篱下受尽拘束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她必须要为自己谋划了。

一念之间,某个疯狂的想法,在林惊语脑海中成形。

不急。不能急。

徐徐图之。一步接一步。抓住机会,但不能让任何人提前看出来。

她最擅长演戏,演出爱,演出可怜,一定要稳住。

林惊语如是想着,表情也从暗恋的窃喜,变作平静。

这时,她听见周身队友都倒吸一口冷气。

她定神一瞧,自己也吓得差点惊呼出声。直接一下往后坐倒,被沉默的阿云扶了一下,才没有摔出船去。

可林惊语还是吓得瑟瑟发抖,眼泪都吓了出来。

只见他们行船的方向往前。

逆着水流溯洄而来的,是漂浮在水中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尸体奇异地飘在水面上,仰面朝上,全部闭着眼,双手交叠在腹部,脸上洋溢着幸福而安宁的笑容。

数量有几十具。

林惊语看到了自己,看到了荼毗,看到了队友。

“我……我们已经死了吗……”

她用气声说话,泪水顺着腮往下流,但她极端的恐惧都让她意识不到自己哭了。

“别看。走。”荼毗沉声提醒。

这些尸体,似乎对人的心境有影响。

林惊语不至于如此失态,而其他队友表情都凝重起来。

而后逐渐……一个个勾起了唇角,好像为这些尸体的笑容所感染了。

好高兴。

他们看到了什么?那么幸福地安眠了……

好向往。

好在阙玉京没情丝,没有偏移行船的方向。可他也有些反常,直勾勾地朝荼毗看了过来。好像荼毗对他的情绪会有影响。

不好。

到达水洞出口还有一段距离。可不能阴沟里翻船。

荼毗无暇细究自己为何不受影响,她使出剑气送入流水。

水染上不弃的星光,像是九天银河坠落化水。

一具具尸体,也像躺在了群星织就的星慕里,美丽而惬意。

这奇象让几个人都从失神中回过神来。

荼毗松了口气,观察剑气将尸体割伤。

不是幻术。

是真的。

那为什么尸体的脸是他们的脸?这是预示他们的死亡?

荼毗心中不屑,恐吓人的把戏。

真要死,也得她自己体验一把。不需要什么故弄玄虚的死亡预告。

远离水洞,不知名的虚空中。

有笑声响起,“我说了,你这招,唬不住她的。”

被取笑的金色身影,默不作声,吃下闷头亏,“你还不走?赖在我这,想抢人?”

那笑着的身影渐渐黯淡,“惹不起,走了。”

水洞之中,尸体遍行。身下不是令他们安眠的黄土,也不是任他们漂游的黑深河水,而是被剑气侵染的璀璨星河。

星河之中,时不时启明星会闪一下,刺痛人的眼睛。

阿云等想跟着尸体笑,跟着幸福起来也做不到,只觉得眼睛痛。

无形之中,危机被化解了。

依旧是力气大的阙玉京撑篙,带着船只来到了光亮处。

光亮入目,几个人都不由闭了闭眼睛再睁开,以适应乍然变强的光线。

在洞里看尸体看星星,出来了看日光,眼睛都发红发疼。

“我来为大家医治眼睛。”

林惊语熟练地摸出一套银针,给队友疏通几个有关眼睛的穴位,博得了些须好感。

只有荼毗,除了灵气消耗太大,没什么不舒服的。

她只遗憾没看到泡发了的谢却风。

这么个阴损的想法,荼毗自己把自己笑到了。

这一笑,林惊语朝她看来,又怯生生低下视线。

林惊语心中不悦,是看不起她对吗?施针可笑?

荼毗猜不到她具体在想什么,但直觉她又把自己想成受害者了。

早些年,荼毗就是这么上林惊语的当。每天上一当,当当不一样。

后来回转了,荼毗心里门儿清,又没把握自己不会重蹈覆辙,所以不爱搭理林惊语,免得沾到了要吃大亏。

荼毗四下观察一圈,发现他们来到了一处巍峨雪色宫殿前。

五人正站在通往宫殿的宽阔石道上。

荼毗发现两侧还是有水域,延伸不知往何方,她对这水有了点猜想。

裴回月忍不住走过来,袖子衣角擦过她的衣角。

“谢师姐,可有什么发现?”

荼毗一看见他,严肃的思索表情就自动舒展。

“这两侧的水域……”

“嗯?谢师姐。”裴回月一副装疏冷的样。

荼毗忍住笑,“我猜是护城河。”

她一说,大家都有点领悟。

确实,水域呈弧形而去,可能是一圈一圈。一圈水,一重山,一圈水,一重宫殿,这就是凡间护城河的格局。

有的城池,为了实现易守难攻,会加上三四重的护城河,一道护城河就是一道天堑,能为抓捕敌人设下陷阱,让他们有去无回。纵使逃命,也要在箭羽战火里跳河淹死。

阙玉京道:“那我们要找的东西,定在所有护城河的包围的中心。”

香引轶。

荼毗点了点头,又平和道:“只是猜测,且行且看。”

裴回月道:“若真是护城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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