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晚风
“嗯?我又咋惹你了?”
陈朝暮还是第一次从徐晚嘴里听到说自己装,迷茫之余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和想笑。
委屈是他知道“装”这个字不是什么好词,尤其是配合着徐晚几乎要炸起来的眉毛来看;想笑是……他居然有点欣慰,徐小晚有关他的词库终于刷新了,比起“烦人”似乎攻击力提升了。
很奇怪吧,她骂他,他居然还想笑。
陈朝暮忽略这点感觉,继续逼近她。
问:“我又干啥了?”
徐晚瞪着都快要贴到自己脸上的人,这人全然一副她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就把她拉去写卷子的模样。
她后退一步,抬手制止他再向前,没好气地大吼一声:“你自己不知道啊?”
“我自己……你不说我咋知道?”
“……”徐晚使劲挣回被他攥住的手,劲使大了还恍了一下,很想白他一眼,“你都考第二了你还想咋啊,天天拉着个脸要不是不再上初三感觉你都想把中考卷子拿出来复盘了……俺妈妈老说人外有人,你在三中考了三年第一!你……”
徐晚越说越觉得他可凡尔赛,越觉得自己可气,手一指:“你就是很装。”
陈朝暮:“……”
陈朝暮不说话了。
徐晚捋了捋掉到额前的头发,看着他。
看了两秒,陈朝暮默默移开视线,几秒后,他像是找好话题般轻咳了声:“对了,今黑了去饭店吃饭,咱们都去,我爸爸今天下午到县里。”
“你爸爸回来啦?太好了!”徐晚一怔,嘴角不自觉弯起来。
从有记忆起,陈进就开始外出务工,听说北京上海都去过,最近这几年在上海稳定了工作,回家次数更少了。
徐晚和陈朝暮都只能在过年和偶尔的节日里能见他一面,徐晚很高兴,因为每次陈进回来都会给他们带些新奇的小玩意,这么多年了她依旧对陈进叔叔背的大包充满好奇。
陈朝暮也很激动。
不知道从哪一刻起,他和柳虹的母子关系莫名变得有些微妙。双方似乎都多了层看不清说不透的隔阂,他不满柳虹无孔不入的管教却只能强迫自己接受;柳虹也不满他现在干什么都很有自己的主见和自己的交流越来越少,什么心里话都憋在心里。
以前只住两个人的温声笑语的家,早已变得冷冷清清,母子两个都像是个行走的制冷机。
而一年中陈进为数不多的几次回家,都会恰好地缓解这种氛围。
陈进是个很健谈很会开玩笑的人,一开口就能把人逗笑。
并且很久不见一次,谁都不想家里再冷清清的。
看见徐晚脸上的笑,陈朝暮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没忍住笑了:“我爸说他特意给你带了个收纳包,他同事去国外出差帮忙捎的。还有一些甜点,都是咱们这没有的。”
“我去国外的!”徐晚惊得一跳,“那你有没有?”
“我当然有!我爸还能忘了我。”
徐晚笑笑,已经开始期待晚上两家的聚餐。
“还有半个月就开学了,明天一块去剪头吧。”陈朝暮忽然说。
徐晚捋了下马尾,她头发很长,放下来都快到腰了。
但是重点高中的通知书上特意写了男女头发要求,徐晚单看那要求都忍不住呲牙。
什么男生寸头贴头皮……怎么不干脆剃光在顶上再点几个点直接出家算了,还有女生短发要求,什么前不过眉后不过耳……这剪完得多丑啊!!
徐晚家小区里有个已经上大学的姐姐,去年刚考上大学,有次徐晚碰见她,忍不住问了下这位学姐剪头真的要剪很短吗,有没有什么标准模型。
大学生姐姐笑着摸了下她的头发,语气轻松:“有啊,知道朵拉不,照着她剪就中了。”
徐晚:“……朵拉?”
“对啊,我们都是这样,剪成朵拉头还挺蓬松的。”看刚上高一的这位学妹似乎有点不舍,她爽朗笑出声,“没事,上大学就好了。”
大学生姐姐笑着走远了,留下徐晚一人站在原地摸头。
剪成朵拉吗……会蓬松吗……
徐晚把头摸来摸去,摸得都要起油了,终于反应过来!
狠狠一拍大腿——她哪有朵拉那发量啊!
思绪回到眼前,陈朝暮还在等着她,徐晚撇撇嘴,又摸了摸留了好久的长发,答应明天去剪头。
好吧,还是上学重要,只能好好听学校的话。
与此同时,对高中的憧憬也冲淡了她即将失去长发的悲伤。
她兴致勃勃问起陈朝暮对高中有什么计划。
陈朝暮奇怪看她一眼:“好好学习啊。还想有啥计划?”
徐晚一噎,像被人兜头浇了盆水:“你真没意思,我之前看电视人家上高中的都可有意思了……”
“是吗。”陈朝暮微微眯起眼,双臂抱起,眼神充满警告,“徐小晚,电视里的偶像剧情节,可不会发生在现实中,更不会发生在咱们省的高中里。”
说出这话的同时,陈朝暮心弦不自觉扯紧。
他想起了八年级的她,那个满心满眼都装了个姓司徒的人的她。
好不容易考上重点高中,他绝不允许高中三年再有这种事发生。
陈朝暮说的确实有道理,很符合实际,但徐晚就不想那么直接承认他说得一阵见血,嘴硬:“你咋就知道人家不能是河南嘞,人家又没给你说。”
“你听见过有一对男女主说河南话吗?”
“…………”徐晚词穷了,这她真没辙了。
不过嘴硬如她,还是顶了陈朝暮一句“以后我有钱了一定拍一部都讲河南话的”。
回应她的是陈朝暮使足了劲地鼓掌,边鼓边夸她太有志向了,还让她请他去做客串。
掌声听得徐晚脸上发臊,最后扑过去压着他到沙发上不许他再拍手了。
“你再拍以后就让你去干发财猫!天天对着人招手。”
两人又闹了一阵,陈朝暮看见时间,立刻爬起来:“我要去上课了,晚上再说吧。”
“……啊?”徐晚震惊地看着他。
从他早上来她家玩,到现在还没到俩小时。
陈朝暮整理好衣服,背上书包:“我上午十点的数学,你不是知道吗,上回叫你去你一节课没听完就跑了。这次去不,和我一块?”
反应过来陈朝暮说的什么,徐晚立刻把头摇成拨浪鼓,她死也不去!
快七月底才中考,八月二十多又要开学了,满打满算这个暑假也才一个月,为啥想不开要去学习啊,高中的知识就交给高中的自己呗。
虽然看着陈朝暮天天去补高中的课而她什么都不会,心里有点不舒服,玩也玩不太安心,但真让她也去上课,她又不乐意了。
“刚刚你问我对高中有啥憧憬,我想起来了,我想看看那个县里第一。”
徐晚:“然后超过他?”
陈朝暮捏着书包带的手一顿,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这又不好说,高中和初中差别太大了,好多初中很好到了高中就变得很不稳定,有的成绩差的还能翻盘成黑马……”
“……”徐晚克制着不去撇嘴角,她说陈朝暮装还真没说错,忍不住打断,“哦,那你的意思是你的成绩也可能会变差,很不稳定?”
陈朝暮:“……不可能。”
“那你会不会超过那个中考第一?我看你很想呢。”
“……徐小晚,”陈朝暮上前去一步,“跟我一起去上课。”
“啊错了错了,我不说了,”徐晚大笑几声,让他快去上课,“你不要很着急嘛,也不要紧张,陈朝暮,我觉得你真的会考过他的,真的。”
最后一句徐晚说的很认真。
陈朝暮愣愣看着她,面前的人收敛了一切不着调,表情认真,眼尾微微上扬,她洞悉他的一切不安和烦躁,却又这样将他浮躁的心轻易抚平。
“徐小晚,你真好。”陈朝暮忽然开口,刚刚因为他对成绩的焦躁那么气得骂他,骂完转头又这样安慰他,对他这样好。
陈朝暮去上课了。
徐晚怔在原地,咂摸了会他这话,猛地冲到门口拉开门:“也不用这样阴阳我吧!”
楼道已经空无一人,徒留她吃惊的声音回荡。
-
晚上两个家庭按时在饭店门口会晤。
大人开始寒暄前,陈进从车里拿出了给徐晚的礼物,一个大礼盒装着,然后又给陈朝暮一个小礼盒,说这是送给他们的升学礼物。
离开饭还早,大人们先进去点菜。
徐晚和陈朝暮则一人抱着一个礼盒喜笑颜开去了另一个空的包间开始拆礼物。
大礼盒打开的一瞬徐晚惊呼出声。
偌大的礼盒中央摆了个精致的小房子,和那种DIY小屋很像,但又不是木制的。
摸起来是布料,可是很有型,像是很硬的牛仔布料,屋顶和墙壁硬硬的,窗户的边框也很硬,玻璃和窗帘倒是软软的布料,可以完全打开往里放东西。
随后徐晚发现屋顶竟然也可以打开,俯视下去,发现里面的布局还是按三室一厅来的,墙壁和天花板还有精致的墙纸,只是每个小房间都是空的,可以尽情收纳东西。
“这也太好看了吧!”
徐晚直接忍不住尖叫了!将这个巨大的收纳盒移开,发现大礼盒内还有一小个盒子,包装精致得像是奢侈品。
她小心翼翼端出来,先看了陈朝暮一眼。
陈朝暮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也不知道是啥,直接打开吧。”
徐晚打开了,盒子里是依旧是包装好的一个个小盒子,上面都是英文。
两个人盯着包装盒看了会,看出来这是某个牌子的巧克力,巧克力的英文能看懂,品牌名字看不懂。
“我哩个乖乖,巧克力包装恁好,我都不舍得吃了……”
徐晚心里涌出对陈进叔叔无限的感激。
“还是早点吃吧,”陈朝暮在一旁看到了说明,“这个保质期不长,回去还要放冰箱里。”
“好吧,”徐晚立刻扒开两块巧克力,往自己嘴里塞一块,另一个顺手塞进陈朝暮嘴里,“那现在就吃喽。”
巧克力丝滑绵密,入口即化,刚开始还有点苦苦的味道,但很快就甜得徐晚幸福眯起眼,好吃到想像新疆人跳舞一样晃脖子,可惜她不会,晃起来像是刚确诊的神经病。
陈朝暮一脸幸福地含着巧克力,被她逗得差点笑出声,飞快嚼完巧克力咽下去,让徐晚看他:“你是想这样扭吧。”
说着脖子很有节奏地动起来,一下一下,惊地徐晚嘴里的巧克力差点掉出来。
“不是,陈朝暮你新疆人啊你咋会的?”
陈朝暮继续有节奏地扭着脖子,一会停下来,笑:“网上学嘞呗,跟着教程学就会了。”
徐晚看他的眼神逐渐带上不可思议,连连赞叹:“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陈朝暮无奈看她一眼,但转念一想她不知道的确实很多。
比如,这项技能他学了快三年才会,当然也不是天天学,就是不学习了,无聊了,会想起徐晚之前和他一起看民族节目看到穿着民族服装的人这样调动脖子,很有意思,很厉害。
她说以后他俩学会了去那地方旅行也穿民族服饰这样动着脖子拍照。
后来陈朝暮在一次次练习中才发觉,她这一说,好像就他听进心里了吧?怎么就没见她练过?也没见她再提过这事?
于是陈朝暮疑心她已经不记得了,这个念头在今天得以证实。
这个徐小晚……还真就是随口一说的!
把大礼盒里的礼物都看了一遍了,轮到陈朝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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