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嫂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沉稳的眼睛,正协助着一位同样戴着口罩、神情专注的陈医生,小心翼翼地清理着手术台上老人那只肿胀变形、已然溃烂的手掌。
旁边托盘里放着沾血的纱布和手术器械。
老人是七十一的爹,现在叫林老根。
老头脸色蜡黄,额头上布满冷汗,他咬着毛巾,忍受着清创的剧痛。
而医院后巷外,更夫老赵走过检查站,手上提着早就熄灭的马灯。
“梆——梆—梆—梆—梆”,一慢四快的梆子声响起,似在催促着躲在床上发抖的人,要起来了,天亮了,该干活了,躲不过去了。
老赵慢腾腾地往警察署去。
“嘭嘭嘭”的敲警察分驻所的铁门,不出意外地门锁着,门环上别着半张皱纸,显然是刚写不久,墨汁还湿着,又被露水晕成了鬼爪似的:“即日彻查匪谍暂不纳巡务”
老赵无声的咧嘴呵呵,闻着从窗缝里飘出了中药味。
昨夜地下党往这扔过烟幕弹,伪警八成正给吓尿的裤子熏香呢。
老赵啐口痰,这班还是得交接。
他往运河码头走,河风扑了他满脸,码头岗亭的煤油灯竟然还亮着,玻璃罩上黏着晚香玉花瓣,这也是熏香呢,老赵知道这是值班警长老周老婆的癖好。
“老规矩?”
岗亭里伸出只手,指间卡着烟屁股。
“五更平安。”老赵把梆子和灯笼放到桌上,眼角瞟见周警长喉结在动,这人昨夜收了三块银元放人过卡了,此刻怕得紧。
老赵拉过《巡更日志》食指按入印泥。
指印按在“卯时三刻交还”栏。
周警长突然咳嗽一声,却掩饰不住眼底的那层的惊惶:“教会医院那块…真没事?”
老赵咧嘴露出牙齿,这老小子八成是听到什么风声了:“狗日的闭门修仙呢,您老不如操心运河浮尸明儿漂到哪。”
老赵如常的按手印,运河北岸猛地腾起股黑烟!
伪军的破卡车终于乌龟般的拱到路口,车斗里的日本兵钢盔歪斜着——他们刚扑灭的军火库的余烬。
“又走水啦?”周警长哆嗦着抓茶缸,听这话音,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老赵把梆子往腰后一别:“夏燥嘛,您老多喝菊花茶……下火。”
晨光终于刺破了雾霭,更夫老赵的影子在石板路上越拉越长。
运河对岸的焦烟还在爬升,而他的梆子声已响在卖豆腐脑的早市——昨夜的血与火,都随着五更的最后一记慢梆,融进了沧州城的晨雾里。
而在医院锅炉房旁边的杂物间里,七十一——现在该叫林强了,是锅炉房老周给起的名,
林强正笨拙地换上一套半旧的、打着补丁的杂工衣服。衣服有些小,紧绷在他壮实的骨架上,显得有点滑稽,但他毫不在意,总比光着强。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张薄薄的、却重若千钧的纸——张崭新的“通行保证书”。
上面贴着一张模糊不清、显然是匆忙拍下的照片,下面清晰地印着名字:林强。旁边还放着一张同样崭新的证件:林老根。
老周靠在门框上,抽着旱烟,烟雾缭绕着他沟壑纵横的脸:“小子,从今儿起,你就是林强,你爹叫林老根。
记住喽,你们是南边逃水灾过来的,老家没人了,投奔远房亲戚没找着,流落到沧州,被教会收留,在这儿打杂糊口。
以前的事,烂在肚子里!跟运河边的船屋、跟伐木队、跟那个‘劳工七十一’的号,再没半点瓜葛!懂吗?”
林强用力地点着头,小心地捏着那‘通行保证书’生怕弄破了。
他看着证件上那个陌生的名字,心里头百感交集。
运河边孩子们的破船屋、伐木队的铁链子、背上那个耻辱的烙印“71”……这一切,随着这张纸,仿佛真的消失了。
他和他爹,就像死过一回,现在顶着两个借来的名字和身份,在这乱世里重新活过来。
“俺…俺懂!周叔!”林强的哽咽中带着颤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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