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思鸿所想也并非无理,当时司无双已先一步追敌而去,虞音解下七弦琴挥出天音壁便即动身,哪来的时间像他行事前那般,先算一算再决定?

她全凭一股直觉,在最后关头相助司无双,在最后关头救下思鸿,倘若她犹豫半分,哪一边都会来不及,后果便不堪设想。

但如此果决行事,如同神迹,任谁也难以相信,事后想想当真惊人。

此番失了闵锋不说,慈王寺之间的暗桩也没了,纵使一日一夜未休息,思鸿也决计睡不着,侧目瞧见虞音呼吸渐沉,已然熟睡,丝毫不见慌乱。

常言道,忧虑常因见识短浅而生,预判不了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自然急的睡不着。可在思鸿看来,眼下所发生之事,这十八年来可是从未出现过,这些年顺风顺水,哪曾有过如此大的困难?

即使他明白,迟早要与敌人发生冲突,而且冲突一旦产生,阻力便会越来越大,可他想通了,但眼前的问题不仍是要解决么?

一念及此,他悄悄地挪下床塌,拿起外衫,便轻步走向房门,不料方将门推开寸许,蓦地里在他耳边传来一句,

“上哪去!?”

思鸿吓得回身向后一颤,“咚”地一声,又将门给撞的闭合起来,

“哎呦!你吓死我了,走路怎么没有声音?”

“你不也是么?”虞音嗔道。

思鸿一想倒也是,笑道,“我睡不着,出去透透气。”

话音未落,虞音扯着他衣领,将他拽向屋内,“不许你出去透气!”

“我真的睡不着,让我出…”话说一半,整个人已被扔回榻上,这床塌极是宽阔,他被推的滚了两圈还未及边沿。

思鸿素知虞音力气胜过自己,只得依从,虞音反手又将四周帷幔尽数垂下,

“你给我老实睡觉。”

“客店没了,锋三叔被劫,秦天秦佑受伤不能动弹,你教我怎么睡…”思鸿问道。

虞音闻言坐起身,双腿慵懒地倾去一侧,身姿如柳,定定的看着思鸿,若不是她开口说话,任谁也想不到她是如此暴躁,

“怎么?你就这么睁眼熬着,就能把这些给熬回来?”

见思鸿不作声,又骂道,“瞧你那点出息!不是说有事一起担着,都像你这般,还能担甚么!?”

“我…我…”

“你甚么你!给我乖乖闭上眼睛,睡觉!再婆婆妈妈小心我把你卷进被子里捆了!”虞音嗔道。

“你卷!你卷!我就是担心他们,有甚么错?我知道熬不回来他们,我也不愿去想,可事情就摆在那,我能怎么办?我真的担心他们…”思鸿将心里所想毫不保留都说了出来,见到虞音表情方有些后悔,向后缩了缩,

“你…你要做甚么…”

虞音瞪了他半晌,只觉再不跟他说清楚,是没法歇息的,若是逼得他跑去别处睡,又怕二人从此生分,轻叹一声,言道,

“他们都没事,你不必担心。”

思鸿以为她要动手,不料她会如此软声软语,当即问道,“真…真的?”

“你躺下,别管能不能睡,先把眼睛闭好,我慢慢和你说。”虞音自身先仰面重新躺好,思鸿亦照她所说做来,只听虞音缓缓问道,

“你这几处山庄,凉陵府、雪诺城,再加上忘川郡这里。哦对了,是不是还有个你锋三叔正在筹备当中的?这些地方,目前是否绝对的隐秘?会不会有人走漏风声?”

思鸿想了想,回道,“昨日钱塾捻那番话你也都听见了,我们怎敢再暴露?这十八年,皆是这般过来的,绝无人会走漏风声。”

虞音轻“嗯”一声,说道,“如此进可攻退可守的形势,你还有甚么好忧虑的?”她闭着眼睛,缓缓道来,“各个地方仍似往日般按兵不动,该做甚么便做甚么,如此可保你锋三叔无恙。”略一停顿,续道,

“受伤这四人,若是没有叶浮生在,想必半年内都无法痊愈。我今夜写封信给他,你命人送去,待他回信到来,我自有法子助他们早日康复。”

思鸿一听来了精神,倏地坐起身,虞音眼也不睁,左手虚虚一按示意他躺好,他如何能静下心来?却又不敢不照做,贴在她身边,说道,

“既要写信,我来代笔,阿音你只管口述便好,我写完立即派人送去!”

虞音问他,“你可曾记得上次秦天受伤,叶浮生反倒先关心起你脸上被我打出来的淤青,还记得么?”

“我记得,当时我还纳闷,叶伯伯怎地不急着医治秦兄弟,却来管我做甚么…”思鸿略一沉吟,又问,“阿音,你当时便知其中原由了么?”

“我自是知晓,那是因为中了这指力后,不可立即用药,伤势越是严重,越是要徐徐图之,须待淤散气顺方能加以救治。”虞音轻呼一声,思鸿只觉她吐气如兰,一阵幽香送入鼻端,

“那日叶浮生尚自等了数个时辰,此次这般严重,想必要半月到一月之间方可用药。另有几路针法需要叶浮生教我,还需他的一些特殊药材,此事你夜间去办便可以。”

思鸿闻言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那这般算来,我叫人选匹快马,十日内定可返回,待到了雪诺城,叶伯伯还要准备些时辰。”

“嗯,那是你该做的事,不必与我细说。”虞音轻声道。

思鸿大喜,又问,“那...客店之事…?”

“那就更简单了。”虞音略作停顿,说道,“昨夜来报之人称,石掌柜不逃,因为“逃”会使官府之人反生疑心。你们这位好汉心中岂能没个算盘?若处处是破绽,他怎敢这般做?你只需看他如何行事便可,做多了反会连累他,若不放心,暗地里派人去打探消息。”

思鸿忧道,“道理是没错,可保不准官府的人对他用刑,那可如何是好?”

“不会。”虞音当即否决,续道,“石掌柜是他们的钱袋子,此事乃厉折川之谋,朝廷不过按他计策行事罢了,恐怕慈王寺方圆百里之地,被请去的不止石掌柜等人。”

思鸿惊问,“如此说来,是厉折川要扫清慈王寺周边暗中威胁,才让官府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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