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渡生悄摸摸绕过阿朱,爬到她面前去跪坐着。屋子里静得出奇,阿朱心中不安,睫毛颤抖个不停。过了会儿睁开眼就看见赵渡生在朝自己做鬼脸。
见阿朱终于肯看他了,他得了鼓舞似的更加卖力地做了几个新的鬼脸。肉敦敦的脸上非要用手捏出呲牙咧嘴的表情,没有多少恐吓意味只有纯稚的滑稽。
阿朱忍不住笑了一声,佯装生气道:“丑死了,别给我看。”她故意拿被子盖过眼睛,假装看不见。
“你看看嘛看看嘛,”赵渡生软着嗓音乞求道,只是一拉下被子,他就故意使坏又做起滑稽的鬼脸来,用用扯着嘴角,惹得阿朱哈哈大笑起来。
笑到最后,伪装成严肃生气的想法溃不成军,阿朱反而生起气来,阿朱又笑又气,“一点也不吓人,我要睡觉了,你离我远点。”
她从被窝里猛地坐起,头发乱糟糟像鸡窝,赵渡生指着墙壁上阿朱那颗毛茸茸圆溜溜的脑袋笑出声。
“看,你的脑袋像麻雀窝。”
阿朱看向墙壁,味道不算好闻的油灯将两人的身影一长一短拉在墙壁上,那道稍稍矮些的,不知不觉离那道长的越来越近,时不时伸手去摸摸她的脑袋。
干燥柔软的手感,让赵渡生忍不住惊叹出声:“我的头发怎么就不像你的头发一样呢。”
阿朱头发多,稍不注意就会在头上炸开。
“摸够了就该走了。”
赵渡生愣住,没反应地呆坐在床边。
“娘亲不舒服,我没敢去打扰她清净。”赵渡生抬起双臂,状似无意地整理了几下自己凌乱的衣摆,“你能让我将就一晚吗?而且,而且现在也太晚了。”赵渡生乖乖仰着脸语阿朱耐心商量。
“不行,她们第二天会见不到你人会急的。”
纤长的睫毛在眼尾处拉出可伶漂亮的弧度,赵渡生低低垂着脑袋,木然应从道:“哦。”
“你什么都要我哄你。”
阿朱无奈地给他穿好鞋子,推他出门,“快回去吧,小心雪地里别摔着了。”
赵渡生脾气倔强,既然你不肯搭理我,那我也不搭理你,二话没说只留给阿朱的一个背影,深一步浅一步地走了。反反复复地提醒自己,是我不要你。
睡前这般一闹,阿朱睡得又快又沉,迷糊之际,阿朱忽然觉得自己的脚踝被握住了。恍惚间似乎睁开了眼,她看见有个人影站在自己床边,面庞黑乎乎的一片模糊不清,只知道是个高大的男子,又或者不是,阿朱分辨不出来。
屋里炭炉剩下的灰烬还有点火星在里面,阿朱沉沉陷在梦境。第二日,便将梦境里的景象忘得一干二净。
开春后,赵渡生不太再来找阿朱,只听说是四姨娘冬日里落了病症,至今没好起来。阿朱想着要不要去见见赵渡生,一边给凤奴量了量身子,要给他重新做衣服,原来的小了。又叮嘱凤奴不要随意出去走动,京城说是起了疫病。
人得病快,死得也快,不用三日,就会吐血,喘不过气,鼻子喉咙都是瘀血。骨头全部化掉,一摸上去只是一坨软肉。
疫病没有行迹可查,一例在城东一例在城南。一世界人心惶惶,更有甚者开始耍起坑蒙拐骗的生意赖,说是冤鬼索命,不是疫病。
原本已经消停了半月,可不知为何赵府柴房的一个青衣小厮居然不见了人,等半日后才发现死在了屋子里,惨状和京城那两例一模一样。
赵光义命令下人不许声张。一时间,府里人心惶惶,熄灭没多久的流言再次甚嚣尘上。赵府对进出的人马每日都用熏个一刻钟才行,凡是穿的用的也都用沸水煮过。
二姨娘早早躲了起来,自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肯出来,闲不住编排起故事来,无非是府里原本没这些个怪事怪病,怪人一来,隔三差五就起了。她指桑骂槐,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关在别院无人问津的小李氏。
府里只有一人从来不掺和,三姨娘。她是个守规矩的,嫁作人妇便只想着未来夫君,生下孩子,便满脑子都是孩子,可赵光义子女福弱,除去赵渡生和凤奴,唯一的女儿赵文淑还是个傻子。虽然脑子不好,但三姨娘极尽宠爱。三小姐每日衣食住行都得三姨娘安排,时间一久,三姨娘便不爱掺和这些事儿。
那三小姐,阿朱见过,眼神呆滞,行为奇怪。第一次见面就让她给自己捉雪地里的麻雀。等阿朱注意到她时,她居然将凤奴的鸟笼砸在地上,阿朱跑过去,将笼子从她手里抢过来,她一言不合大哭大闹起来。
唯有一点,阿朱发现赵文淑极怕凤奴,远远地见凤奴过来了,她立刻收了声儿不哭不嚎了,怕凤奴到连麻雀也不要的程度,自顾自慌忙跑开。
又过了两月,府里除去那突然暴毙的小厮,就再没有其他人染上疫病,流言到底没掀起什么风浪。更何况凤奴到了能上学的年纪,赵光义这个从来对他不管不问的父亲诈尸般活了过来,叫夫子对他严加教育起来。夫子原是赵渡生一人的夫子,如今变成凤奴和他的,赵渡生虽聪颖,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大他没多久的哥哥显而易见更适合学习,日日都能压他一头。
父亲明面上不夸凤奴一句,可对他的贬低和怒骂是真的。
“蠢笨如斯。”赵光义将赵渡生的课业丢在桌案上,他跪在赵光义面前,原以为能听到几句夸奖,可惜,凤奴的课业远比自己优秀得多,或许是没法接受自己亲手教养出的儿子没有一个随手仍在别院的儿子聪慧。赵光义在凤奴面前不会将赵渡生批得一无是处,毕竟是在打自己的脸。
赵渡生几乎以为凤奴在看他笑话,每回下学都会避开凤奴走开,原本还会再阿朱面前提起凤奴,如今是连提都不提,遇上了也是撇开脸。
因此,一气之下,趁着没人他将二姨娘摔落的簪子丢进凤奴的包里。事后赵渡生没有什么愧疚感,有的只是出气后的愉悦和可以看到赵翎即将大祸临头的爽快。
二姨娘喜欢这支发簪,让工匠做了半月,一连两个月不论穿什么衣服都戴在头上。凤奴和赵渡生在花园的亭子里写着今日布置下来的功课。赵渡生心不在焉地望着越来越近的人,心下突然后悔起来。
“都找找,刚刚就在这儿落下的。”
下人们一路找到赵渡生面前,赵渡生只说不知道。二姨娘看了眼凤奴,用丝巾掩住鼻子隔了很远问他知不知道。
凤奴没有回应,二姨娘便直接让人翻起他的包来。翻到那支断成两截的发簪时,二姨娘气得脸都歪了,她朝罪证在前还一脸不在意的凤奴看了会儿,对准他的脸打了一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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