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筠迟迟不接酒杯,桑浓浓端地手酸。
可是除了斟酒,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了。
也不知道二公子走了没有。
“那桑大人让你来做什么?”
谢筠当然不信她是冲他来的。
是的话他反倒没这么有耐心。
他更相信她是走错了,那句听起来才像实话。
谢筠转了转食指上的玉戒,目光转向四周,尽管夜色如墨,此刻皇宫仍处处通明。
他视线越过桑浓浓,淡淡一瞥间,扫到盛开的桃树下一束熟悉的身形。
谢筠唇边浮现冷淡的笑意。
她在利用他。
桑浓浓不知道眼前的男人已经发现了她的意图,面对谢筠的提问,她有模有样地回答,“送酒。”
“为什么送酒?”
桑浓浓沉思片刻,“讨好你。”
谢筠抬了抬眉。
除了这个理由桑浓浓想不出别的,反正谢氏长公子对这种事肯定见怪不怪,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就喝一杯吧,长公子。”桑浓浓把酒杯凑近,“我敬你。”
她的杯子都送到他唇边了。
谢筠微微偏头,眼尾浮现一抹笑意,“桑姑娘讨好人的手段就是灌酒?”
那该做什么。
桑浓浓被他勾起的眼尾勾去一缕心神,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序怀。”
未闻其人,一道朗润的声音蓦地先从夜风中传来。
忽然有人来,桑浓浓一个慌神,酒杯从手中滑落。
虽然谢筠及时伸手接住了,但溅出的酒水还是打湿了他的衣袍。
桑浓浓仓促地道了声歉就想逃,不料谢筠拉住了她的手腕,她被迫后退一步,不小心踩到裙摆。
一个踉跄,桑浓浓跌进谢筠怀里。
他身上扑面而来的馥郁幽香,一瞬盖过了满园盛开的花香。
陆翡一来见到的就是这个场面。
桑浓浓坐到谢筠腿上的一瞬间就挣扎着跳了起来,一刻也没停留,提着裙摆就跑了。
陆翡想调戏两句都没来得及,他望着少女隐入夜色的身影,回想了一下刚才的画面,扬声发笑,“我还以为你独自在这迎春亭享受夜色,没想到。”
他话不说尽,意味深长。
谢筠垂眸,腿上柔软的触感停留不散,他只好抬手碰了碰,分心去理好衣摆。
怀里的温香尚残存,丝丝缕缕卷入春夜。
原来她不光长得像荔枝,身上的味道也像。
淡淡凉凉的清甜,有春风的味道。
谢筠缓缓摩挲了两下玉戒,略惮了惮衣袖上的酒水,“意外而已。”
陆翡在他对面坐下,“你脾气变好了?”
“我脾气一直很好。”
谢筠看着桌上被某个荔枝姑娘留下来的酒壶,轻轻拿起倒了两杯。
见谢筠示意,陆翡端起他斟好的酒,放在唇边嗅了嗅,饮尽。
陆翡以为是谢筠得了什么新的好酒请他尝,仔细品了一会儿。
“酒不错,不过也没什么特别的,这不就是桑落吗?怎么,你最近爱喝这个酒?”
谢筠喝了一杯,随口应了声,“嗯。”
陆翡挑了挑眉,接着好奇道,“刚才那小姑娘我怎么好像没见过,是哪位大人的女儿?”
谢筠闲闲地笑,“上京城还有陆世子不认识的小姑娘?”
“我不认识的小姑娘才危险呢。”陆翡手上的扇子敲敲桌沿,“都能摔到你怀里去,你说这小丫头本事多大。”
谢筠对他的评价不置可否。
“对了,我听说郡主最近很关心你的婚事。”陆翡想起此事,顺便提及。
谢筠不甚在意,目色比方才淡了些,“郡主眼光高,一时半会儿不会急着让我成亲,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陆翡道,“郡主和桓平王一直都有一份心照不宣的默契,你和嘉月公主虽然没有明面上的关系,但我看过不了太久,陛下就该给你和嘉月公主指婚了吧。”
谢筠笑意单薄,浅浅浮在眼尾,在徐徐荡漾的夜色中,他的声音也显得凉薄,“郡主看中的是桓平王一脉的兴盛。过去陛下又有打压世族收拢皇权之意,如此权衡自然是桓平王的女儿嘉月公主最合适。如今陛下有意抬举寒门,郡主的心意自然也会动摇。所以,她不会太着急让陛下指婚的。”
陆翡点点头,轻声一笑,“也是。”
“那除了嘉月公主,郡主可有看重的世族?”
“不清楚,看她喜欢。”谢筠谈论的像是无关紧要的事。
陆翡轻叹,“郡主就没问问你喜欢谁?”
谢筠再次斟满酒杯,语气比方才更随意,“她高兴就好。”
陆翡举杯陪他,瓷杯相碰,清脆利落。
“你要是有心仪之人,记得告诉郡主,我想郡主会在意的。总归是母亲。”陆翡半认真地说。
“她不会。”
谢筠神色平淡,始终没什么波澜。
陆翡看着他片刻,笑道,“那一定记得告诉我。”
“可以。”
谢筠望着与夜相映的湖水,轻飘飘应承。
*
院子里的梨花已是盛放之姿,满树层层叠叠的洁白,风起就飞舞,好似三月见雪。
这时节的清晨尤为清澈动人,推开窗深吸一口气,肺腑就充满清香,一整天都心旷神怡。
只可惜这大好时光,被桑浓浓躺在被子里昏天黑地虚度了。
每赴一次宴,桑浓浓都需要好好睡个懒觉才能补回元气,年纪轻轻还没桑大人这个年过半百的人有精神。
她睡到日上三竿,青萝却是一大早就出门了。
那天从潇楼回来桑浓浓就提了一句让青萝去结账,青萝一开始是把这事挂在心上的,后来桑大人吩咐她带着小姐准备去菩提寺祈福的一些事务。
接着又忙了一阵其他的,她就把这事给忘了。
今天看到被自己随手放在梳妆桌上的荷包才突然想起来,还有件事没办。
青萝一到潇楼就向老板表达了歉意,随后打算付账。
谁知柳老板笑吟吟说,“桑小姐的账已经结清了。”
“结清了?”青萝奇怪,“是谁来结的?”
难道小姐吩咐别人来了,她何时办事这么周到了。
柳若音坦然道,“长公子呀。”
“长……”青萝愣了愣,不确定地问了一句,“敢问是哪位长公子?”
她们就站在楼梯旁的过道上,挽着几个姐妹一起打算下楼的叶莹儿经过时听到她们的谈话,下意识地慢下脚步竖起耳朵。
她认得青萝,是桑浓浓的亲信侍女。
“谢氏长公子。”柳若音如实道。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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