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觉？
当原蕙心说出这两个字时，林维的心直直凉了半截。
她的意思是，他们这三个月的经历，零二那届的倒霉遭遇都是幻觉？
“……幻觉，”可能是这两个字过于荒谬，林维忍不住笑了出来，“原老师，您是说「爱你娃」根本不存在，我们看到的都是假的，我同学徐翊其实根本没死，对吗？”
他压抑着火气，反而愈发彬彬有礼了起来。
“并非如此，你误解了。”与他的笑容相对，原蕙心面上笑意已敛得一干二净，“九年前，九名「星灵社」教徒声称看到了自己腹中长出了星链，跑到遂公门欲与天地做法，最终血流遍地，剖腹惨死。”
遂公门，林维知道，古代的皇家颁诏之所，现代的燕城市政中心，也是当前禹国最高权力机关所在。她说的这桩事件，他也隐约记得新闻。
原蕙心注视着他的眼睛，郑重道：“幻觉，是可以杀人的。”
因着这句话，林维一下想到了徐翊死前的诡异举动——会是这个原因吗？他看到了幻觉，所以没能看到眼前真实存在的五楼高空。
“但我的意思是，”原蕙心继续道，将他的思绪扯回，“幻觉只是一种可能。而我们，首先需要排除这种可能。”
林维眨巴眨巴眼，一下高兴了起来：“奶奶您说、您说，那接下来要我们怎么做？”
原蕙心抬手指他，对江君尧告状：“你看看、你看看？你的这些小同学，高兴了叫奶奶，不高兴了叫老师。”
被夹在两人中间的江君尧：“……”
林维当即自辩道：“哪有，我这是对奶奶的尊敬！而且您看，他们都听得可认真了。”
顺着他的手指过去——没错，王达志虽然嘴上吃个不停，但眼睛可是直愣愣地看着原蕙心，认真等着她往下剖析。
而赵钱荀之也端着茶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原蕙心莞尔：“不需要你们做什么。你们只是大一的学生，能做什么。”她喝了口茶润润喉，“需要做事的是我们。
“假定你们说的都是真的，不明事物已造成了十人死亡，那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拉人组队，做一次多学科现场联合调查。
“神经科学得来人，在「爱你娃」到来时，检查你们的脑电波、神经信号、生理记录什么的，先排查是不是幻觉。”
“光研所也得来人，还得搬点仪器过来，光谱仪、偏振仪、干涉仪，哦对，高速相机也搞一台来，追踪一下光场调制过程，万一能追到外部信号就好办了。”她一边说，罗兮打开本子就一边记，“波前传感器、光功率计、光电探测器、多普勒测振仪、相干断层扫描仪……”
林维等人跟听天书似的听她报了十几个陌生设备名称后停了两秒，问罗兮：“嗯，应该没漏什么了吧？”
罗兮停笔，抬头：“老师，是不是还得检查下学生们的电脑？”
“对，”原蕙心闻言一拍桌沿，“得让他们工程院也出几个人，要精通计算机的，查一下有没有特殊程序或代码的活动痕迹。”
一听要查计算机的，林维和王达志当即朝赵钱荀之看去，不约而同想起了那天来杀毒的卓哥，然而后者一声不吭，他俩也就互视一眼，没有开口。
“这就多少人了？”原蕙心问。
罗兮放下笔，答道：“我们光研所能出十一到十五人左右，不确定神经和工程会来几个。”
原蕙心想了想道：“之前做脑机的交叉课题合作过，先按一个课题组的投入估算吧。”
罗兮记下了：“好的。”
原蕙心跟助理沟通完，扭头对林维说：“小同学你看，光第一步检测我们就要投入四五十人了。这还没跟你算仪器的搬运、维护、耗材费用，等到了第二步分析实验、数据比对的阶段，那要投入的人力、财力、时间成本更是无法估量……”
饭桌上，四个做动画的已经被她描述的“第一步”惊呆了，林维晕乎乎地应着：“哦……”
原蕙心语锋一转：“所以你们真的想好了吗？”她看起来仍旧慈眉善目的，然而眼神是极其锐利的，“这一步一旦迈出去，这件事就不再是你们学院内部的事了。”
她扫视了他们一圈，仿佛要将眼前的迷障一剑劈开：“将会有相关部门的人来跟你们签订协议，协议将会规定双方的义务，包括且不限于需要你们配合的一系列检测、实验、反馈等……”
王达志举手：“会影响我们上课或……出去打工吗？”
“会的。”原蕙心点头道，“紧急情况也许会需要你们停课，甚至进入封闭状态，禁止一切外出活动。”
江君尧只默默看着林维。后者看看他，再与另外两名室友面面相觑。
原蕙心索性将剩下的话一次抛出：“我无法保证，你们的学业会被影响到什么程度……这取决于一阶段的发现有多少价值，风险是否可控……到最后，也许你们能否毕业都会成为问题。”
“——等等！”赵钱荀之一下嚷出了声，见所有人投来目光，“那那个，原老，其实我们已经解决了！”
林维瞪大眼看向他。“对！”赵钱荀之无视了他，看着原蕙心煞有介事道，“其实这周二，我们集团研发部的一位高管就来过了，我让他查了我们几个的电脑。说是……一种电脑病毒，用杀毒软件杀了就好。”
“哦？”原蕙心饶有兴致地应道，“所以，「爱你娃」已经被你们处理了是么？”
“没——”林维刚想说没有啊，没说完，又被赵钱荀之打断了。“是的！”人转身就从包里抽出一沓资料来，“原老，这次来还想请您帮忙看看我们的一个光学项目。”
林维的注意力登时被那堆文件吸引了：“诶？这不是你请莫利加那边研究「爱你娃」的资料吗？”
“我带那个来干嘛？”赵钱荀之很鄙视地横了他一眼，又对着原蕙心重新掬起笑容，“原老您看，”恭敬地递上文件，“我们刚出炉的一项技术，由微电机驱动来补偿传输中的畸变，响应速度千赫兹，可以控制波前残差到λ/10以内，用来提高激光聚焦精度。……这是上个月光斑扩散率的对比数据报告。”
他这一堆词砌出来，别说林维他们了，连罗兮的眼神都变了。
惊艳、佩服、改观……赵钱荀之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时刻，在所有人都当他是个草包，只是个蒙父荫、傍家族的废物二代时，再给出漂亮的一击，斩获应有的战利品。
——他静静地等着。
原蕙心还是微微抿着嘴，扶着她的眼镜，跟审视她学生论文似的，一页页翻开文件查阅。而后借着喝茶的功夫，朝江君尧扬了个询问的眼神，后者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原蕙心合上报告，问赵钱荀之：“你希望我给你提供什么？学术指导？还是商业合作？”
赵钱荀之一愣，似乎没想到这位大佬这么直白，他愣了两秒，还是答道：“……可以两者兼而有之吗？”
这算是委婉的表态了。
原蕙心笑了，把这份报告卷成筒，往对方头上敲了一下：“人小鬼大。”连着手上没看的一大沓都推还了回去，“下周四在申城振亘大学，有一场学术交流会，探讨激光前沿方向，到时候我跟禹光的人都会出席。你要是感兴趣，就让你们的项目负责人去听一听。”
禹光？禹国做激光器的龙头企业？寻常小机构得来这样一个抱大腿的机会，估计会欣喜若狂，然而赵钱荀之志不在此，礼貌地笑道：“好的，谢谢原老。我这里还有个项目想请您过目……”说着又要抽出一份报告来。
“时间不早了。”却被原蕙心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人起身道，“既然「爱你娃」已经被你解决了，那我们就先回光研所上班了。你们下午也有课吧？”
“呃……是的。”赵钱荀之悻悻道，时机不巧，首战失利。
四人起身将原蕙心她们送到了校门口停车的地方。期间林维左蹦右跳地总想再跟人说点什么，不是吧？好不容易来了个看起来很靠谱、能制服「爱你娃」的大佬，就这么给放走了？不不不，他不甘心！然而赵钱荀之也是一路追着一路问，问他那些让人听不懂的佶屈聱牙的破项目，问的林维压根找不到见缝插针的机会。
……
林维在上机课越想越生气，气得在宿舍群里大骂：【大少爷，你是有什么毛病吗？非要挑这个时候去谈生意？为了赚钱不要命了？！】
要到了罗兮的私联方式，在上外语课的赵钱荀之心情很好地回了句：【你不懂。】
像是生怕没把对面气死，他又加了句：【你太穷了。】
林维气结，没控制住手一把把手机拍在了电脑桌上。“啪”地这一声响自然引来了任课老师的注意：“同学们有问题就举手，不要太激动啊。”
说着就走了过来：“这位同学，有什么问题？”
林维被这一问，冷静了下来，倒真让他想起了一个问题：“廖老师，我电脑里有个文件发给一个叫「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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