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啥?凭啥?”伯娘的质问断断续续传来:“我命也太苦了,呜呜呜……”

老三家的?是说自己吗?李茉不理解,家里不就大伯家和自家吗?怎么自家这房排老三?看家里人的态度,也不像是把姑姑计算进排行的啊?

“睡了!”姑姑微微侧身,轻拍李茉的后背,不一会儿,李茉就沉沉睡去。

不管多么强大的灵魂,困在一周岁的身体里,也没办法施展神通。

李家,像一个巨大的解密游戏副本,李茉断断续续收集着信息,家里长辈不会特意告诉她什么,李茉只能根据日常行为谈话,拼凑真相的轮廓。

李家是外乡逃难而来的流民,在这里扎根之后,繁衍生息。当家做主的是大父李老汉,没有兄弟姊妹,唯一的老伴已经去世。去世的大母平日里不能被提及,只是在每年清明上坟的时候会供一炷香、一碗水饭。

大母原本生了很多个孩子,成年的有四个,长子是如今住东厢的大伯;次子被征召去打仗,死在了战场上;女儿是如今住西厢头一间的姑姑,沉默寡言的织布女;幼子是李茉的生身父亲——怪不得李茉和两位堂哥年龄差距这么大。

作为逃难而来,没有宗族帮衬的人家,能修整整齐齐九间房,归置这么漂亮的院子,李家人都非常勤劳、能干、聪明。

李茉用五年时间,了解了家庭构造,塑造自己聪慧的形象,但还不清楚自己生活在什么地方。人们在日常生活中,是不把籍贯挂在嘴边的。

刚听说二叔被征召阵亡,李茉幻想过“被传死在战场上的二叔衣锦还乡”,点家常见爽文剧情;知道姑姑是传说中的“在室织女”,一辈子不嫁人,她幻想过“姑姑被家人疼爱”。后来发现,女儿被疼爱,是比死人复生更不可能的存在。

发现李茉很好带之后,姑姑便不拴着她了,李茉跟着姑姑去过村里其他人家,村里也有和姑姑一样一辈子不嫁人的织女。朝廷收税,收粮食和布匹,如果家里有一个女儿不出嫁,就能供给一半的赋税。如果织布手艺好,还能用布匹换更多粮食和铜钱。

织女吃得少,织布到三十多岁,眼睛花了、脖子伸不直,身体就慢慢垮了。这时候,家里已经培养出了新一代的织女。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附近很多人家都养着这样的织女。

“三十多就死又怎么了?往前数五十年,能活过三十就算命好。”在一个同乡同姓的人家中,被称为“芳娘”的女子如此说到。面对姑姑偶然冒出的一句织女命短叹息,芳娘如此劝慰她。

姑姑本就不是能言善辩的性格,闻言保持着一贯的沉默。

芳娘是个极孝顺的女子,在本乡是出名的能干。她兄弟也多,附近人家织出的布,除去交税之外,很多都托她家兄弟送到县里换成盐铁农具、锅碗瓢盆。

李茉也跟着姑姑一起来,她故作天真发问:“所有人到三十多都要死吗?”

芳娘笑道:“傻孩子,家里富足的,活到一百岁呢!五十不服徭役、六十不服兵役,等到八十,郡守亲赐鸠杖呢!”

一同在芳娘家中的几位女娘笑出声来,八十,只在传说中,本村、本乡可从未有活到八十岁的人呢!

“那为什么我们活过三十就算命好?”李茉跟着问。

笑声戛然而止,女娘们不知如何回答,但低落的心情不可挽回,敷衍寒暄几句,难得的小聚草草散了。

走在回家的小路上,寡言的姑姑难得提醒:“日后,不要说那种话。”

“哪种话?为什么别人能活,我不能活?”李茉反问,她笑眯眯的,不以为意,“姑姑,我不喜欢去芳姨家,下次织出的布,托蜜姨送去县里,好不好?”

姑姑停下,“蜜娘名声不好。”

“可是,蜜姨懂得多,能吃肉,常吃蜜,腰带是丝绸做的,我长大了,想做蜜姨,不想做芳姨。”一样是织女,有芳娘那样一心一意为家里做贡献,自己麻衣草鞋、吃糠咽菜却引以为荣的,也有蜜娘那样拿捏全家经济,自己吃好穿好,长得高大健壮的。

“做不了。”姑姑想要摇头表示不可能,只是她的脖子不能这样摇动,刚偏出一个微小的幅度,眼前就一片黑。

李茉立刻扶住她,“姑姑,眼睛又看不见了吗?”

“禁声!”姑姑呵斥,眼睛看不见是不能说的秘密。如果让家里知道她眼睛看不见,无法织布,就不会给她吃饭,只能慢慢饿死。

姑姑心烦又无奈,难道,她也要死了吗?

“姑姑,我谁都不说,我帮你引线。我们少织一点,多休养。”

“不成,定了数的。”姑姑何尝不想休息。

“姑姑,我有办法,我想多攒些布,带你去县里看疾医,蜜姨说,县里疾医很厉害,能让人长长久久活着。可是我怕,怕你不想做蜜姨,只想做芳姨。”

姑姑又习惯性沉默,慢慢的,她的手滑下去,牵住李茉,“做蜜娘。”

“好,姑姑信我。三年,我一定攒够钱,送姑姑去县里。”李茉保证。

这几年,李家也有变化,李茉有了亲生的三弟、四弟,大堂哥已经说定了村中一户人家的女儿,准备在今年秋天成亲。伯娘又怀孕了,她坚称这是个女孩儿,一定要生下来。凭什么老三家能养两儿一女,她却不能养女儿。

大伯说她疯魔了,可是怀都怀了,又有什么办法呢?

母亲坚称,这是伯娘没有谋取到西厢房间的阴谋,她生的两个儿子,如今还挤在一间房中,她生的女儿已经开始织布,且占了一间房,凭什么大房还要生!因此,母亲和父亲最近晚上都睡得有些晚,争取再生一个孩子,不能吃亏。

重新定义吃亏。

随便吧,这几年,大房、三房都有怀孕生子,生下来随便养着,能活就活,死剩下的再说分房子。

和年轻人的变化相比,大父的变化就小很多,只是脸上沟壑更深,说话的次数越来越少。

家里最大的变化是后院新养了一头牛,这是家里最贵重的财产。李老汉不肯使唤狠了,农忙回到家里第一件事是喂牛,等牛吃好了,人才开始吃饭。

割牛草、喂牛、打扫牛圈是二哥、三弟、四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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