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内,枯坐许久的梁恭看着姗姗来迟的霍琰,脸上浮现出一丝愠怒:“丞相果真贵人事忙,竟然让我在此足足等了一个时辰。”

“都是为陛下办事罢了。”霍琰拱了拱手,含笑说道:“我受陛下之托,为皇庄招揽流民。陛下金口玉言,让我招揽十万之众,我又怎能不尽心竭力?”

这大概就是清流跟权臣的区别。当梁恭等人还在痛斥殷恕怀亲近宦官、与民争利的时候,霍琰已经将殷恕怀随口定下的十万流民召集得差不多了。尽管霍琰本人对小皇帝的妇人之仁不屑一顾,但这并不妨碍霍琰履行合作条件。

然而梁恭听到这一番话,却像是被人戳到肺管子上,登时气得脸面通红,大声怒斥:“你这个祸国殃民的奸贼!如今天下大寒,雪灾频发,你不想着赈济灾民,竟然教唆陛下以皇庄的名义强迫十万流民卖身为奴。如此小人行径,你也配为官做宰?”

霍琰冷眼瞧着义愤填膺的梁恭,嗤笑出声:“我能在短短数日内,于京畿周边吸纳十万流民,这都要拜谁所赐?太师心知肚明,又何必坐在这里唱高调。”

如今天下动荡,流寇四起。那些流寇从哪里来的?还不是由庶民变为流民,再由流民变为流寇?世家贵胄们为了侵占土地无所不用其极,霍琰承认自己不无辜,但梁恭这样的世家子弟也并不清白。

大家刮的都是民脂民膏,凭什么你能指着我的鼻子骂?就凭你脸皮厚吗?

霍琰一句话直接掀开了世家清流的遮羞布。梁恭的脸色也由红转紫,忍不住为自己辩解道:“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世家清流向来以安定天下为己任,每到荒年灾害,更是施粥济民,活人无数,又岂是尔等与民争利之辈可比?”

霍琰似笑非笑地看着梁恭:“你们世家施粥买奴就是仁善之举,陛下招揽流民就是与民争利?这天底下的话都让你们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

“你——”梁恭深吸一口气,不想再与霍琰争口舌之利。当即便把陛下怜爱百姓疾苦,欲命铁官打造铁炉子向民间出售,并建造煤厂以工代赈之事和盘托出。末了没好气道:“陛下希望此事能获得丞相的全力支持。你我通力合作,让百姓活过这个冬天。”

“荒谬至极。”霍琰冷笑出声:“铁器乃国家利器,向来管控严格。况且眼下流寇四起,你们贸然向民间出售大量铁器,就不怕这些利器被流寇掌握,反而成为流寇捅向朝廷的利刃?”

霍琰说到这里,心下微微一动。他忽然想起了陛下曾在民间生活十六年的经历。

自从小皇帝暴露了夜枭余孽的存在,霍琰便命心腹追查夜枭余孽的踪迹,但一直杳无音信。如今殷恕怀却突然决定要在全国各地售卖铁炉子……难道是打着赈济灾民的旗号藏兵于民?而藏兵于民的目的,当然是为了夺权!

因此霍琰想都不想,直接拒绝了梁恭的请求。不仅拒绝了,还当着梁恭的面极为刻薄的阴阳了一番:“太师乃文官,不知兵事,也在情理之中。盐铁专营乃国策,即便陛下真的想让铁官打造铁炉子卖给百姓取暖,也该在朝会上提出此事,让朝中百官细细商讨个政策出来。以免不轨之人利用陛下的善心囤积利器,为祸乡里。兹事体大,又岂是你一人一言,就能乾纲独断?”

梁恭闻言大怒:“你少在这里颠倒黑白。究竟是谁专权跋扈,独掌朝纲,朝野上下自有定论。”

“陛下仁爱,想出用铁炉和蜂窝煤取暖的方式帮助流民熬过冬天,此乃仁君之举。你可别为了一己私利,弃黎民百姓之生死于不顾。”

面对梁恭轻车熟路地扣帽子行为,丞相大人面不改色地说道:“太师这番话说得好呀。好就好在屁用没有。”

“你——”

霍琰不待梁恭发作,直接端茶:“来人呐,送客!”

待梁恭走后,霍琰忽然一笑:“我就说这小皇帝好端端的,为什么非要折腾铁官,招揽流民。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他是不是以为天底下就他一个聪明人?这么浅显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别人都看不出来?”

说罢,召来心腹谋臣,让他们秘密监视各地皇庄内的流民:“小狐狸终于露出尾巴了。咱们就趁这个机会摸摸他的底。”

只要能把夜枭余孽连根拔出……霍琰的神色陡然变得阴沉起来,旋即淡淡问道:“小皇帝说要开设煤场,尔等以为如何?”

书房内,其他几位谋臣心腹面面相觑。中郎将董绾拱手道:“自从夜枭余孽浮出水面,小皇帝就开始蠢蠢欲动。先是施恩于后宫邀买人心,如今又想干涉前朝事。想必招揽流民、开设煤场都是他勾连夜宵余孽的手段之一。”

霍琰道:“或有可能。但若事情真如梁恭所说,开设煤场可以大量节约煤炭成本,让黔首百姓也能用得起煤球取暖,倒也不失为一良策。”

“不止如此,”谋士樊涓说道:“倘若这个蜂窝煤真如陛下所说,能够支撑全天下的百姓过冬,就算价格定得再低廉,也必定利润惊人。这样的敛财和邀买人心的利器,可不能落到旁人手中。”

“只是不知,小皇帝故意把这样的敛财利器扔到朝廷之上,还专门让梁恭负责此事,究竟有何深意。”樊涓意有所指地说道。

世人皆知,殷朝的煤矿掌握在铁官手中,而铁官则掌握在丞相手中。

陛下一桃杀二士之心,简直是路人皆知。

霍琰眸光一凝,他神色冰冷地看向崇德殿的方向,轻飘飘地说道:“看来,我们得给陛下一点小小的教训了。”

*

翌日,殷恕怀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伺候自己的宦官宫女竟然悄无声息地换了一批。

“其他人呢?”

“丞相以宦官内侍妖言惑主,将崇德殿内所有宫人杖三十,贬入掖庭狱。”伺候殷恕怀穿衣的宫女跪下来,低眉垂目地说道。

掖庭狱跟掖庭不同,是后宫关押罪人的地方。

“你说什么?”殷恕怀有点懵,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丞相把人关到掖庭狱?”不应该是梁恭吗——哦,梁恭没有兵权,动不了羽林卫。没有霍琰的允许,他甚至都进不了宫。

“我没有诛杀他们,已经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了。”恰在此时,一道声音从外殿悠悠传来。殷恕怀循声望去,这才发现丞相霍琰竟然端坐于外殿,不知道等了多久。

注意到殷恕怀看向他的视线,霍琰淡定自若地说道:“陛下可知,我在诛杀张謇的时候,还杀了一千多名宦官?”

殷恕怀眨了眨眼睛,不明白霍琰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霍琰挥了挥手,在殿内伺候的宫人们鱼贯而出。

霎时间,空空荡荡的崇德殿内,就只剩下君臣二人。

霍琰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陛下可知,我为什么没有诛杀庄无为等人?”

殷恕怀没有吭声。

霍琰自顾自说道:“陛下知道厉帝一朝的夜枭卫是怎么死的吗?”

殷恕怀长叹一口气,还是没说话。

霍琰的目光落在面前古朴的茶盏上,幽幽说道:“常言道身怀利器、杀心顿起。可有些利器,一旦曝光于天下,就会成为持器者丧命的根源。陛下以为然否?”

殷恕怀沉默不语,霍琰悠闲反问:“就如老夫,本可以将宫中宦官全部杀光,但我并没有这么做。陛下知道为什么嘛?”

殷恕怀:“为什么?”

殷恕怀问出口了,霍琰反而不予作答,只是神色淡然地转移了话题:“陛下爱惜百姓,能够想到让铁官打造铁炉子供百姓取暖,这份心意是好的。只是如今流寇四起,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为了避免那些流寇拿到铁器祸乱乡里,朝廷也不能草率行事——”

“流寇四起,烧杀抢掠,又是谁造成的呢?”殷恕怀忍不住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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