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音边走边除去脸上易容,思鸿几番赶上前,不停的扯住她衣袖,或拦在她身前,皆被她用力甩开。
她甩脱思鸿以后也不管别的,也不再打他,只低着头从他身边绕过去再继续走。
他二人就这般一个拦,一个绕着走,谁也不说话,眼看着便要穿过第二处厅堂。
其实此时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只想着等下若碰到甚么钉子、碎石、或锋利的物事,将脚划出血最好!划出血她还要继续走,总之没有人在乎她。
思鸿见她足背雪白,足底却踏的满是灰尘,若这般走出眼前的院门,到外面那林子中,脚非被树枝扎破不可。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再走下去!
思鸿猛赶两步,将她整条手臂都紧紧揽在怀中,用尽全身的力气制住她右臂。
这次不像是扯衣袖,她甩了几次,也没轻易脱身。又向外挣了挣,见他就是不肯松手,语气反倒平和起来,
“放开我。”
“我不放。”
“放开我。”
“我不放!”
思鸿说到第二句时,话声提高不少,早已超过虞音心中“吼”的限定。
她红着眼睛,看向思鸿,“啪”的一声,又打了他一个耳光,自己却也气的胸口起伏。
她抓起思鸿手里的一个假足远远掷出门外,又拿起另一个也扔了出去。其实这东西一经拆除,便不可再用,她不知思鸿为甚么还捧在手里。
不过此时两只假足被扔掉后,思鸿反倒可以将她箍得更紧,他像个孩子般死死抱着虞音右臂,兀自不肯松懈半分。
他二人就这么耗了起来,虞音看着门外,思鸿看着她臂弯,两人足足站了小半个时辰。
***
见她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思鸿才试探着问,“别生气了,好不好?”
等了良久,虞音依旧望着门外,“你身边这么多高手,你究竟是谁?”
“我就是思鸿啊,是你的仆从,我永远只听你一个人的话!”见她终于开口,思鸿急忙应道。
“你这样做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思鸿听后心下一惊,怕是事情要瞒不住。
虞音顿了顿又道,“将沧海月明和账册给我,余下的事情我自会料理。”
“我知道你气我没有提前告诉你无双的事情,可她也是突然出现在我和云舒面前的,她赶过来帮忙,我总不能让她走。”他轻轻摇了摇虞音手臂,又道,
“咱们在听风崖不是已经说好,不能让官府的人知道是你做的此事,剩下的还是让我去罢。”
“她叫无双?”
“嗯,司无双。”思鸿又解释道,“我明白,这些人接二连三的出现在我身边,换做是谁都难以接受。等救出圣台众人,咱们就去认识一下他们,我真的没有事情瞒你,更没有要骗你。”
他略作停顿,声音渐低,“即便…即便你现在让我再给你跪下,也…也是可以的。”他说完只觉耳根微微发烫。
“不去!”
“不是说好的吗?等事情结束我们同回庄上看看,其实他们人都很好的。”思鸿想起那晚在屋檐上她答应他了。
“说好的也可以改。”
她瞧向思鸿,又道,“你说好的就不能再改。”
思鸿差点被她这两句逗笑,但是见她神色认真,不似戏言,便未敢妄动,
“好好好,不去。等救出人后,主人去哪里,思鸿便去哪里。倒时你便是整天打我、骂我,都可以。”说罢松开她手臂,俯身半蹲在前。
等了片刻,思鸿回过头看了看,虞音这才瞪他一眼,跳上他脊背,双臂环住他脖颈,“这话可是你说的。”
他背着虞音行至门外,解下两匹马,怕马镫磨伤她双足,便从身上扯下布条,将马镫统统缠了起来。
二人向凉陵城外那处落脚小院行去,闵云舒知道今日有所行动,是以昨日便带秋年去了联居。
小院中空无一人,此时天色已晚,思鸿把虞音背到屋中榻上。不多时便将准备好的温水端来,放在脚踏边,手中拿着帕子,正要俯身。
虞音忽地双颊微红,将双足往裙底一缩,抱膝轻声道,“我…我自己来。”
思鸿倒是没想那么多,只念着快些把她足底的灰尘洗干净。见她如此,便将帕子留在榻边,转身去收拾行囊。
“你…你出去,等下我还要换衣服。”
思鸿闻言向她含笑应道,“好,我去城中置办些酒菜来,主人有没有甚么想吃的?”
“上次那种葫芦酒,多带些便好…”
思鸿得令而去。
前几日虞音假扮秋年时,曾将衣物都留在这里,她沐浴一番后便即取来换上。
连日易容奔波已有三四日,如今换上自己的衣裙,身上说不出的受用。
她将长发松松绾成低髻,用白玉簪固定住。想到眼前的事情即将结束,心中欢喜。
又一时手痒,许久都未碰自己的妆盒,这门手艺可不能生疏,便从行囊中取出胭脂水粉,淡淡的描了个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思鸿手中提着食盒与酒坛归来,他甫一入内,见到虞音后便看得不由痴了。
不知为何她看似清秀的外表下,又暗含几分娇艳,只觉她当真美的绝伦,直教人移不开眼,他心下暗叹,“当世再无第二人能有主人这般风姿。”
虞音向他招呼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忙将菜肴从食盒中取出布了满桌。带回的正是那日葫芦中所盛的酒,整整一坛。
斟满一杯,虞音尝了尝问道,“这甚么酒?”
“十年陈的女儿红。”思鸿回道。
虞音听后点点头,接连又饮了四五杯。思鸿知她饮酒急,是以每次不给她斟满。
她忽而问道,“我和你的无双谁更好看?”手上却不停,又饮下一杯。
“自…自然是无人能及主人。”他话甫一出口便觉不妥,急忙解释,“哪…哪来的我的无双?她是锋三叔的义女。”说罢偷偷瞥了虞音一眼,将头转去另一侧,小口的啜了口酒。
待他回过身放下酒杯,虞音握住他左手,笑道,“你说的锋三叔,可是那位管家?闵云舒的父亲?”
思鸿点头称是。
“你们这些人倒有意思,他们武功这般了得,想来那位锋三叔也是位厉害的。”虞音道。
“锋三叔身有旧疾,却是再不能练武了。”思鸿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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