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雪睡得不踏实,心里压着事,一整晚辗转反侧。
第二天,才清晨时分她就早早醒来,躺在床上,再也睡不着了。
周围静悄悄的,楼下的夜店陷入了沉眠,街角的早餐铺子亮起灯火,又一个白天到来了。
合住的室友前两天请假回老家,这间员工宿舍只剩丛雪一个人。她窝在空调被里不想起身,摸过手机解锁,习惯性地先点进方屿青的朋友圈。
照旧什么都没有。
方屿青不发朋友圈。
可丛雪还是每天都进来看一眼。
他已经走了这么多日子,消息寥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是高考出分的日子。
丛雪穿好衣服起床,洗漱完毕,下楼来到公共空间的时候,看到开开正素面朝天地坐在吧台旁边,一条腿跷在椅子上,膝盖上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见到丛雪,她半眯着眼睛一招手:“过来,拿着。”
丛雪连忙过去,接住电脑。
“等会儿到点了,你用这个查分。”开开打了一声呵欠,懒洋洋地吩咐完,继续回房间补觉了。
原来她还特意记着呢。
丛雪心头一热,在心里道了声谢。看到时间还早,就先把电脑放在一旁,下楼买早饭。
自从住进这里,她便自觉地承担起了买早饭的差事。
她记得每个哥哥姐姐的口味,谁爱吃甜豆花,谁喝豆浆要无糖,谁不吃白煮蛋、只吃茶叶蛋……早餐热气腾腾地摆了一大桌,大家一起床就能立刻吃到。
丛雪做事细致,人也不张扬,员工们都很喜欢这个勤劳的小姑娘,再加上她师大附中学生这重身份,大家都乐意多关照她一点。
丛雪查分的时候,身边已经围了一大圈人,都在默默给她鼓劲。
她有点紧张,证件号输了几遍才对。
分数跳出来的一刹那,周围先是一阵安静,紧接着,突然爆发出雀跃的欢呼声!
“牛啊妹妹!”
“妈呀,这辈子没见到过这么高的分!”
“我靠了!我特么有眼不识学霸啊!”
丛雪也笑起来。心头的紧张骤然卸下了,只剩一道响亮的喜悦在胸腔里回荡——南城大学,我来啦!
她第一时间拿出手机,把自己的分数拍下来,发给了方屿青。
方屿青很快回复了一条语音。
丛雪避开吵闹的人群,回到自己房间,戴上耳机,这才轻轻点开。
那边好像是清晨,方屿青的嗓音带着一丝微哑的慵懒,伴着轻笑的气音,听上去特别苏:“真是刮目相看。”
方屿青说他对她,刮目相看。
丛雪的脸倏的一下烧了起来,整颗心像是被羽毛扫过一遍,脸红得不知道该往哪儿躲。
门上忽然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丛雪一惊,赶紧把手机藏在身后。
打开门,是开开。
听说了她的分数以后,开开高兴得不得了,当即就决定要请客,叫上大伙儿一块吃席去!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了门,直奔隔壁街一家海鲜酒楼。
开开特意跟酒楼的老板打了招呼,说我们这是高考庆功宴,来人,把我妹子的分数打在公屏上!
没一会儿,酒楼的大屏幕上就出现了丛雪的分数,背景是大红色贺喜海报。
店里的客人纷纷走过来道贺,连老板娘也带着两个小孩赶过来,说是要“沾沾学霸的喜气”。
丛雪坐在人群中央,被一片祝福声包围着。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也能拥有一场升学宴。
虽然没有家人在身边,却有这么多人真心实意地为她高兴。
丛雪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那条语音仍在聊天框里挂着。
她抿了抿唇,偷偷地,点了收藏。
*
酒足饭饱,丛雪同大家一一道别,说自己今天必须回家一趟。她想把分数亲口分享给曾阿姨,她一定会非常开心。
另外,丛雪还要好好感谢她这两年对自己的照顾,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自己。
开开帮她叫了车。车子停在方宅门前时,丛雪隐约觉得有一丝不对劲。周围似乎比平时寂静很多,院子里也没有人。
她在玄关换了鞋,走进客厅。
客厅里没开灯,黑黢黢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曾阿姨是还没回来吗?
莫名的,丛雪心中划过一丝不安。
她轻手轻脚地上楼,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三楼的走廊里一片漆黑,唯独她房间的门缝中透出一点光亮。丛雪心头一跳,迟疑了几秒,轻手轻脚地推开门。
曾令淑坐在她的书桌前,一只手撑着额头,神情凝重,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丛雪刚想出声打招呼,目光跟着往桌面上一瞟,下一秒,整个人如遭雷击。
桌面上大剌剌地摆放着几样东西,皆是她藏在抽屉深处的“秘密”——
写满了铅字的塑封草稿纸,折痕平整的男款棒球帽,被翻烂了的南城大学招生手册,夹着纸条的附中学生证,还有用手绢仔细包起来的、虽然有些难以辨认,但熟悉的人还是能依稀认出的——墨绿色条纹钢笔残骸。
空气一瞬间凝固了。
丛雪感觉到浑身的血液像是被冻住,四肢顷刻间失去了知觉,喉咙被一把扼住,发不出丝毫声音。
眼前一阵阵发黑,她想尝试着开口,想说“不是您想的那样”,可是又清楚地知道,她根本没有任何辩解的空间。
这桌上的每一样东西,都清清楚楚地写着一个名字:方屿青。
“曾……曾阿姨……”
半晌,丛雪哑着嗓子,声如蚊蚋。
曾令淑已经缓缓站起身,苍白的脸上不带半分温和神色,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
她一言不发地走过来,站在丛雪身前,手臂突然一扬——
“啪!”
一记耳光毫无预兆地打过来,清脆的声响回荡在黑暗里。
丛雪被打得一个趔趄,无措后退,堪堪扶着门框才站稳。
脸颊火辣辣的,似乎很疼,可丛雪却一点也感觉不到。
胸腔里仅有的那点自尊心好像被这一巴掌拍成了齑粉,有眼泪滚落下来,她却不敢哭出声,也不敢抬手去擦。只能站在原地,僵硬地等待着一场审判。
曾令淑却仿佛被这一巴掌抽空了力气,疲惫地跌坐回椅子里:“我好心收留你……你就是这样回报我?丛雪,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她的语气透着难以置信的失望:“你想得到什么?金钱?名利?还是你觉得,只要攀上我儿子,你就能永远留在这个家里了?”
曾令淑越琢磨,越觉得心凉。
她大发善心带回家一个孤女,本是想替故人略为照拂一二,谁知这孤女竟暗中盘算着勾引她的儿子、登堂入室!
曾令淑既震惊、又失望,联想到某种可能,她突然抬起眼:“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丛雪羞愧地抬不起头:“对不起曾阿姨,不是您想得那样。是我,是我一个人自作多情,不关方屿青的事,他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曾令淑突然冷笑了一声,那笑容是丛雪从未见过的讥讽。
“真是好厉害的小姑娘,竟然有这样的本事,勾得屿青为你出头,还替你把毛姐赶走……”
丛雪蓦地抬起头,眼里噙满泪花,眼底却是一片迷茫——她听不懂曾令淑在说什么。
丛雪还是太年轻了,她看不懂曾令淑此刻的眼神,那失望与愤怒背后,藏着更为复杂的恍然大悟。
曾令淑闭了闭眼。
她了解自己的儿子。
现在只觉得后悔,后悔当年没有听毛姐的提醒,后悔把丛雪当成女儿一样真心照看,毫不设防,竟然让她在她眼皮子底下种下这种伤风败俗的隐患!
可曾令淑的修养也无法令她做出更过分的事。刚才那一巴掌,已经是她的极限。
幸好,丛雪这丫头骨子里还算老实,和屿青应该是什么都没发生,现在阻止还来得及。
这么想着,曾令淑脸上的怒色逐渐消退。
她揉了揉眉心,不愿再看丛雪一眼,声音冷静下来:“今天不早了,你先休息。剩下的事,我们明天再谈。”
门“砰”一声关上,曾令淑走了。
房间重新陷入寂静,惨白的月色透过窗帘照进来,带着丛雪的影子在地板上微微晃动。
脸颊还在一抽一抽地疼。
丛雪不是第一次挨打,童年的时候,不是没有对她挥过巴掌的亲戚。可哪一回,都没有这一巴掌令她羞愧难当。
她让曾阿姨失望了。
她做了东郭先生的狼。
丛雪扶着墙,缓缓跪坐在地板上。
眼泪再度涌出来,她用手背擦了一下,却越擦越湿、越擦越乱。
丛雪抱住自己的胳膊,把脸埋进膝头,难以抑制浑身上下抽搐般的颤抖。
羞耻的情绪如潮水一般淹没了她。
丛雪想起以前那些亲戚们对她和妈妈的辱骂,有那么一瞬间,她恍惚觉得,他们骂得也没错,她或许真的是一头寡廉鲜耻的白眼狼。
*
丛雪就这么坐在地板上,一夜没有合眼。
天蒙蒙亮的时候,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打开衣柜,开始收拾行李。
本来也没有多少属于她的东西,几件换洗衣物,几本书,不消片刻就整理完了,连一个行李箱都填不满。
丛雪提着箱子往外走,经过书桌时,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堆仍未收起的“物证”上。
她停下脚步,僵硬地伸出手指,动作很轻地一件件拂过去。
指尖最后停在了那张学生证上。
照片上的男生穿着附中的西装版校服,工整的白衬衣包裹着细长脖颈,露出一截墨灰色领带。眉目清隽如画,神色里的自信像是与生俱来。
丛雪的眼泪一颗接一颗滚下来。
她深深看了一眼那张照片,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收回了手。
桌上的东西她一样也没有拿走,只默默提起行李箱,打开门,轻手轻脚地走下楼梯。
意外的,一楼的灯已经亮了。
曾令淑坐在餐桌前,面前摆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宽敞的空间里弥漫着浓郁的焦香。
她素着颜,眼下布满乌青,似乎一夜没有休息。抬眼看见丛雪的时候,冲她招招手,叫她过来坐。
丛雪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却没有坐,只是站在原地开口道:“曾阿姨,我现在就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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