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宓娘忽想起一个人死去的模样,那人方十五年岁,孤伶伶地躺在冰冷昏暗的小屋里。屋外的微生珩坐在井边上,手里拿着他生前常用的葫芦瓢。

她脑袋里嗡嗡地响着,下意识就走过去抱住他,不住地哭道:“微生珩,呈篱死了,他怎么死了呢?”

那天阴云蔽日,微生珩的神情没被人看清。薛宓娘只记得他始终一动不动,仿若僵化的雕塑。她忽然想起来,呈篱是跟着他从弈国来的,陪着他的时间甚至比她还要长。

微生珩一定非常难过。

温热的手抚上他的脸颊,薛宓娘抬头望着他,道:“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走的。”

“宓儿,你还记得文清瑾么?”

微生珩的话将她从过往的思绪中拉回,那充斥着愤恨与不甘的神情,一字一句无异于索命的诏书:“我迟早要找他算账。从前的事情,我一直没有忘记过,是他害了我、也害了你。”

文清瑾。

久违的名字从记忆的匣子中释放出来。

薛宓娘忽然将他猛推。微生珩未曾料想过这一幕,复杂的情绪掩盖住他原来的怨愤。他顷刻间不再是那个杀伐果断的君主,而像是个卸去浑身气力的孩子。他踉跄地跌坐在地上。

“你骗了我,是你杀死了呈篱,你杀了他!他一直照顾你,你怎么能那样做?”薛宓娘上前几步,压在微生珩地身上,揪住他的衣襟。积郁于心八年的诘问就此迸涌。

微生珩回望往昔的眼神略显呆滞,他嘶哑着声音笑了几声,没有问她师从何处得知这个真相,也没有为自己推诿罪愆,反倒若无其事地轻笑道:“他该死。“

他疯了。

薛宓娘的身体仿佛浸泡在寒潭,感受不到肢体的所在,只有胸膛里的心跳跳得很快,让她几乎不能呼吸。最后,她不可忍耐地握拳朝他脸上砸去。

他没有躲。

薛宓娘身怀内功,情急之下没有收劲,也没想到他会这样挨她一拳。骨骼与臼齿狠狠地硌上软肉,一缕血丝缓缓从他的嘴角流出,滴在他的青襟上。

“你……”微生珩连血也不顾擦,依然看着她,唇边勾起不明意味的微笑。薛宓娘看着这一幕,竟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她脑中混沌时,一只遒劲刚健的臂膀将她拉起来,紧随的是那熟悉的声音。

“娘娘,你这是……”

程傅瞠目结舌的诧然面容映入眼帘。

待她站稳,程傅才忙去将微生珩扶起来,背后不停地冒着冷汗,心想着这两人和好之后不会把自己灭口吧。

可闹剧似乎还没有结束。微生珩起身后看向掉落在地上的洛神剑。剑如其名,那剑身带着银亮雪白的光泽,是由玉石与陨铁一同铸造,乃铸剑大师泓大师的得意之作。

程傅很自觉地将洛神剑捡起来,可心中总有种不详的预感,因而迟迟没有将其交到微生珩的手上。

“宓儿,这柄剑以后就是你的了。”

微生珩笑着从他手里拿过剑,看起来劲力内敛,实则及其强势,不容抵抗。程傅很倒霉地再度成为这修罗场上唯一的外人。

剑身出鞘,微生珩将剑柄塞进薛宓娘的手中,是很冰凉的触感,冰得她往回瑟缩,可他抓住了她的手腕,目光决绝,无人可以撼动。

他的右脸上有一道浅红细痕,是薛宓娘指甲划过所留,现在正冒着几颗血珠。汗水打湿了他的鬓角与发梢,显得他格外脆弱。

可微生珩不在乎,他执拗地笑着说:“是我杀了他,你知道为什么么?因为他辱骂了我娘。不过,宓儿若觉得我做错了,那也没关系,你只管拿这柄剑为他报仇,如何?”

“陛下,娘娘,请三思啊!”程傅不敢忤逆他,只跐地跪在地上。

薛宓娘眼底浮起泪光,渐渐看不清他的脸。她怎么会用剑伤他呢?就算是她最恨他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天。

她戚然地笑了一声,合上剑鞘便转身要走。谁知方走了两步,身后就传来他的声音:“宓儿,你不杀我,将来我再度与他们见面,未必就能摁住杀心。”

很有些让她二选一的意味。

“微生珩,你放过他们,就是放过你自己。”薛宓娘说罢,就这样走出了紫宸殿。

珞夕自打听见殿内有金属器物落地的声音,心中就惶惶不安,手绢都要拧坏了。如今终于见薛宓娘走出来,礼仪也顾不上地前去搀扶她。

“娘娘,您怎样了?”她诧异地感受到薛宓娘紧偎在她身上,用以支撑着自己不在此处倒下。她的担忧愈演愈烈,开始不住地猜想着。

发生什么事情了?

薛宓娘的面颈上冒着细密的汗,腿脚发虚,如同踩踏在棉花上。可大庭广众之下,她知道自己应该表现出何种模样。因而她故作轻松对地珞夕笑道:“我没事,就是有些累得慌,我们回宫罢。”

紫宸殿中,微生珩渐渐整理好思绪,复又坐在象征天子之位的鎏金龙椅上。案上堆叠的公文奏折几乎将他埋没,一如那剪不断理还乱的过往。

“放过他们,就是放过你自己。”

这句话翻来覆去地萦绕在他耳边,挥之不去。微生珩挪动着麻木的手腕,倦怠地揉了揉额角,对一旁的程傅道:“去蜀王府一趟,说我与蜀王许久未见,念及往昔兄弟情谊,今夜在皇宫中设宴赏雪。”

程傅对于他的变脸之快,早已经习以为常,因而领了命就又转身退出殿外。心里打不住地想着:好歹他是个御前侍卫,从前置身戎场更是身先士卒冲锋陷阵。如今倒好,日日揽起跑腿小厮的活了。

不辛苦,命苦。

许久没有活络筋骨,想起昨日那位街上撒泼的纨绔子弟,忽然还真有点想再遇见他。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惦念着和他再打一场。

“纨绔爷,你倒是出来呀。”

“本王早就听闻皇兄身边有一位程侍卫,很是勇猛果敢,因而神交已久。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蜀王爷似笑非笑,斜身靠坐在檀椅上,手里的扇子一颠一颠。虽说也不知道冰天雪地里,他贴身带着把扇子意欲何为,不过程傅这回一句也调侃不出了。

眼前的人在当下看来,简直如阴魂不散。

他这破嘴,都胡乱说了些什么?

“起来罢,皇兄让程侍卫来,所为何事?”蜀王爷故意让程傅在堂下跪了好一会儿,可碍于他是微生珩的人,也不好太过为难,更何况如果耽误了那人的事,自己免不得吃苦头。

从见面起到现在,两柱香的功夫,程傅已然在心中宽慰好自己:横竖做都做了,且看他能拿自己如何?想当年昭国骑兵将他周身四面围成铁墙铜山时,他都没有怕过,莫非还会怕这个?

程傅从地上站起来,神色如常地拍了拍膝上的灰尘,施礼笑道:“王爷,陛下口谕,说是今晚要与王爷在宫中叙旧。”

蜀王爷仍戴着金玉扶额,身上裹着银白鹤氅,衬得他有些像病秧子,与前日在街上疾驰的人大相径庭。

“我知道了,走罢。”

蜀王爷干脆利落地起身往外走去,路过程傅时还用扇尾在他肩上一敲,笑道:“程侍卫,不要忘了再比划一场。”

果然还记得。

真是和微生珩一样睚眦必报,不愧为亲兄弟。

程傅正思虑着要如何体面平息这场争端,脑中却倏忽有一道激流穿过。

有件不得了的事情差点让他给忘了。

蜀王那天见到了林美人,若他在微生珩面前戳穿,甚至记仇地添油加醋一番,说成是嫔妃与侍卫私通,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呢。

丢了天家颜面,只怕两人有性命之虞。

思及此处,他脑中有一个将对方灭口的想法闪过。

“本王府中是有什么宝物让程侍卫惦记着么?”蜀王爷嗤笑着揶揄他的声音从前方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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