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高峰的公交宛若驴车,满载又颠簸,参智语抱着书包,就坐在窗边,昏昏欲睡。

阳光被窗帘挡去小半,唯独照出了她眼下的青黑。

昨晚,她硬是又熬了个通宵。

一想到天亮后就要独自和一大群人打交道,还有谨防系统颁发的抽风任务,她就头疼欲裂。

琢磨着起来喝口水,换换脑子,她又看到朗依紧闭的房门,想起了先前晚饭。

她一直在偷偷解释“表哥”只是对外的托词,让他不要放在心上。

毕竟毫无关系的男女住在一起,对普通人来说还是太难理解了。

对吧?

“既然你这么不想让人知道,我们是不是在学校也该保持距离。”

得到朗依的回应,参智语沉默了好一会。似乎的确应该这样,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有些奇怪。

人们靠近是为了更疏远吗?

如果这样,那他们一开始就保持原样,各自在自己的轨迹上生活,不是更好?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请站稳扶好,前方到站南荼八中,要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听见报站声,朗依摘下耳机,瞥向了身旁的参智语。他本打算叫她,但看她睡得像不时点头的竹漏,不忍吵醒。

嗵、嗵。

参智语的头几番撞在车窗,砸出轻响。但她睡得实在太沉,疼痛丝毫没有冲破梦境,反将她弹了回去。

摇摇晃晃,她的头发又一次将贴上玻璃,一只手掌先垫进空隙,将她的脑袋稳稳接住。

等过了下个红绿灯再叫醒她吧。

朗依望着她被阳光洒得闪闪发光的睫毛,这样想道。

轰隆——

公交飞快越过桥坡,猛地一颠。

像是平底锅把鸡蛋翻了一面,乘客在短暂腾空后,七歪八扭地抓紧了身边的扶手。

光顾着看人去了,始料未及,朗依仅仅抓着椅边,差点滑下座位。

等他重新坐正时,左手上的压力消失了。他想,参智语应该是醒了吧。

“……”

朗依头顶,原本在玩手机的姐姐因震荡挪开了屏幕。她俯瞰着完全埋在男孩颈窝里的女孩,吃惊地眨了眨眼,不禁失笑。

“扑哧,我当年胆子怎么没这么大。”

闻声,更多人望过来,围观两个穿着校服的孩子。

众目睽睽,朗依憋得脸红耳热,但又不敢动弹地扬着头,仿佛戴了一圈扎肤的纤维围巾,潮痒难耐。

“南荼八中站到了,请先下后上……”

“参智语!我们快走吧!”

“诶?!”

等参智语从梦中完全清醒,发现自己已经在街边站稳了。双臂上钳着的手松开,她愣愣望向了刻意偏过头的朗依。

“谢……谢谢。”

身后公交又陆续下来些穿着相同校服的学生,越过他们,走向路口尽头。朗依也重新背上包,若无其事地跟上队伍的步伐。

“快走吧。”

转身间隙,参智语瞥见他耳垂高位凝着一片鲜红的创痂,赶紧抓住了他的袖子,“你耳朵流血了!”

“正常,不用管。”朗依拂开她的手,又走快了些,几乎只给她剩下背影。

参智语追上去,想问他是怎么弄得,却只听一句话幽幽飘来,横亘在她身前。

“注意点距离,已经在学校周围了。”

“好……好。”

参智语接连退了几步,等到望着他走远,才攥紧了书包背带,埋头赶路。

走着走着,她觉得脚像被灌了铅,难以提起,说不尽酸楚。

但还好,她想起了这是自己提出的要求。

所以,她不沮丧。

也不难过。

应该。

*

校园内人来人往。

教学楼下,朗依和参智语彻底分道扬镳,他要去的初三一班在二教,而她要去的初一六班在一教。

朗依靠着指示牌一路走到二教,还未靠近,只是在中央庭院望去,就发现一班的门前堆满了人,一路挤到了台阶下。

“同学,这是发生什么了?”

他随手抓了一个外围的学生问道。

那学生看见朗依的瞬间走神了片刻,似是没见过学校有长成这样的人,但很快,也积极回应,“高中部的会长来了。”

所以呢?

是大熊猫担任的吗?这么稀奇?

被堵住去路,朗依有点烦闷地想,但并未表露在面上,还是笑着说了声谢谢。

一路跻身,在看到人群中央穿着高中部校服、埋头写东西的男生时,他凑了上去。

“你们在让他……罚抄?”

朗依看了看男生手中已经签上“源享宗”的通行券小卡,又看了看对面成摞的空白卡片,冷不丁发问。

“没抄,用盖的。”说着,源享宗朝他摇了摇手上的印章,又面无波澜地补充,“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朗依近距离盯着他,他虽竭力挑了挑眉,但看起来还是对这世界毫不关心。

不过,他觉得自己这位哥哥已经演的很尽力了。

还记得从前第一次见面,朗依大半夜在门缝看到他的死鱼眼,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他不喜欢源享宗。

因而先前陈叔叔提到要让他回家和他睡在一个房间,他是全身心地抗拒。

绝不是怕麻烦。

“有多久?”

朗依饶有兴趣地问,故意挑衅般抢过了他的印章,上下打量。源享宗歪头思索了片刻,指向走廊另一头。

“差不多盖完了那边一片学弟学妹吧。”

“喔,你在外面倒是挺受欢迎。”

说着,他将印章不客气地扔了回去。

源享宗瞥见,随手抬掌,稳稳接住了它,只是在手心也盖了个自己的名字。

“原汤化原食。”朗依诡黠地笑出梨涡。

“哦!你就是源学长的弟弟!今天转到我们班上的?!”

一人意识到后高喊,即刻,整个走廊,还有窗内的教室都沸腾欢呼了起来。

朗依被这阵仗弄得不禁捂耳皱眉,“他们为什么这么高兴?”

“你很快就会明白了。”

源享宗拍了拍他的肩膀,瞥见那溃烂的新耳洞,像机器卡顿般停了两秒。

“耳朵怎么了?你还在用那种方式对自己出气吗?”

见眼前人没有回话,他又接着开口,“别一天到晚守着那个女孩,也想想自己的出路,你不能总这样一辈子。”

“哥哥操心了。”

一片人声鼎沸里,朗依推掉源享宗的手,留下最后一句话,便走向了人群。

“就算是我想,也守不了她一辈子的。”

……

“啊,蛋糕塌掉了。”

昨晚,生日包厢内,参妈妈在拉出朗依带来的蛋糕时遗憾地说。

但看了看参智语,她又笑着望向了朗依,“不过一样能吃,对吧?”

参智语努力地点了点头,朗依看起来才稍微没那么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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