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汪睿祺已知晓杜琮的谋划,认可之余,也觉得蹊跷,便问他道:“琮儿,这计策虽然精妙,却未免激进,以你的性子,虽说也不是用不出这般手段,只是断不会刻意造这么大的声势,你身边,可有人指点?”
杜琮闻言一哽,道:“舅舅果然眼光毒辣,实不相瞒,此计不是我一人想来,乃是军中的能人谋士从旁襄助。”
汪睿祺捋了捋颔下短须,沉吟道:“嗯。果然如我所料。琮儿,此人不仅智谋过人,心性更是狠绝。你日后对他,既要厚待礼遇,却也万万不可全然托付,须得留上几分。这般才学,不去科考入仕、造福百姓,反倒屈身做个谋士,实在是可惜了。”
杜琮干笑两声,打了个哈哈把这话头糊弄过去,话锋一转接着道:“舅舅觉得,可还有不妥的地方?”
汪睿祺道:“并无不妥,只是,说到底,军中贪腐本就是桩讳莫如深的事。但凡心怀忠忱、以国事为重之人,谁不想彻查到底?只是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不慎便会搅动朝局,牵连甚广。此番固然是为了助你脱困,可若真能借这股势头,让皇上看清军中积弊,点头支持彻查,我又何尝不愿鼎力促成此事?”
大应开国之时,军功勋贵不在少数。如今朝政稳固,四海升平,已然有了国祚绵长的盛世气象,至今,这些世家中没有被太祖皇帝鸟尽弓藏的,要么在历代党争中凋零,要么弃武从文才得保全,留下来的寥寥无几。而建宁帝即位以来,功成身退的,也只有一个同为国公,如今身处江南的裴国公易家。
而在这日益稀少的公侯伯府之中,能如忠勤侯府这般,既家世殷实,又能敛藏锋芒,不惹猜忌的,更是凤毛麟角。
汪睿祺见杜承礼和杜琮父子二人都若有所思,便又语重心长地说道:“正因如此,琮儿,你才更要懂得退让圆融,唯有珍惜羽翼,才能长久安稳。”
杜琮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凭家族荫庇,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走到哪里都难逃旁人异样的眼光,非但无人肯正视他的才干,反倒处处招人嫉恨。这般滋味,他自小便尝够了。
正所谓众生皆苦。寒门子弟求仕晋升苦,微贱之辈逆天改命苦,而他们这些勋贵子弟,甘于混日子、任凭门楣倾覆的倒也罢了,但凡有几分进取心,想要不坠家声、自凭本事的,何尝不是一种如履薄冰的苦。他心中五味杂陈,终是长叹一声应道:“是,舅舅。”
***
初五一早,杜琮和杜承厚双双上朝,杜承厚作为老国公次子,本应和杜承礼一起守灵,不过依他的官阶品级,皇帝一般都会特旨“夺情”——即带孝履职,因此他还得去。
二人皆在朝服外系了素白腰带,以示有孝在身,走在一众官员中,醒目得很。
太监尖细的唱喏划破晨光,建宁帝身着明黄常服,姗姗而来。他目光扫过阶下二人,脸上也添了几分戚然,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缓声道:“新年伊始,万象更新。诸位爱卿当放眼向前,纵有哀思,也不必过分耽溺。”
百官齐声应“是”,建宁帝才转而提起正事儿来:“年前奏报之事,尚未有定论,今日续议,诸位爱卿,可还有要补充的?”
他这一问,金銮殿内霎时鸦雀无声。人人都凝神细听,想看看这桩弹劾,到底作何收场。
建宁帝视线落到太傅的方向,邓闰章神色泰然,毫不意外,袍袖一拂,正待出列奏对,忽听得殿中一声朗喝:“启禀圣上,臣有本奏!”
“嗯?”建宁帝循声望去,正是杜琮。
他又看了眼对方腰间的素带,又觉得杜琮的身形消瘦了些,眼下也有乌青,心下难免生出恻隐,便道:“你说罢。”
邓闰章皱了眉头,心中纳罕:自己这边还没发难呢,杜琮跳出来防个什么?莫非是病急乱投医,特意搜寻了些鸡零狗碎的错处,想要来个狗咬狗?——未免有些幼稚了,如此一来,只会显得他狗急跳墙罢了。
太傅心里默默在一边“狗”来“狗”去的,把自己也骂了也不管。御史台这边更是胸有成竹:我们一股清流两袖清风,不怕你弹劾,就怕你不弹劾,论弹劾,你跟我们比?这可是我们吃饭的家伙!
杜琮阔步出班,从袖中取出一本奏折,双手高举过顶,“扑通”一声跪了,声音难掩哀恸道:“圣上!臣祖父一生戎马,为国戍边数十载,鞠躬尽瘁。臣不孝,祖父暮年病体缠绵,本就难以支撑,怎料御史台一纸弹劾骤然而至,竟教他忧愤交加、急火攻心,最终撒手人寰。臣既承袭祖父爵位,如今却与祖父一同蒙受这般无端猜忌,五内俱焚,心痛难言!今特请旨丁忧,为祖父守孝尽哀。祖父生前所系家国之志,臣亦尽数誊录于奏折之内,还请圣上御览!”
这一下,简直如同一声惊雷炸在了奉天殿。
啊?刚打完胜仗,炙手可热的英国公,居然要放权?!
百官交头接耳,神色各异,殿内嗡嗡声此起彼伏,建宁帝竟霍然从御座上站了起来,邓闰章等人更是猛地转头,死死盯住杜琮,满是错愕。
建宁帝沉默片刻,回过神来,坐下道:“肃静。”
殿内安静下来,他扬了扬下巴,给一边同样愣住的郑永递了个眼色。
郑永小步疾趋走下来,接了奏本,呈到御前,建宁帝接过奏折,指尖捏着那封皮,忽然顿住了。
“郑永,直接念。”
皇上不看了?百官又疑惑起来,郑永则应道:“....是。”
***
早上一起来,武昭便吩咐素华不要梳寻常姑娘家的发髻。素华会意,取来布带,将她一头青丝尽数拢起,在头顶束成利落的高髻,正是武士出行的装扮。
武昭又换上劲装,窄袖收腰,革带束身,这一身也是专门做好了的,毕竟今日是要去忠勤侯府的日子,不可大意。
用罢早饭,果然见侯府的车架已停在了门外,武昭上车,素华同行,马车向侯府驶去。
忠勤侯府与武昭去过一遭的英国公府截然不同,英国公府府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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